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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一篇澳門新聞從業員的一篇公開撰文。
是對日益收緊的新聞自由的、傳媒機構自我審查的一點警告
讓我歡喜讓我憂的澳廣視我愛澳廣視,澳廣視卻不愛我 (《訊報》,27/04/2012)
是的,我辭職了。
是個很不容易的決定。
在收拾自己在公司的細軟時,心底一直在吶喊:”不捨,真的很不捨!”。
當初特意挑了「九. 一八」這個「國難紀念日」入職,是希望自己記住:「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記者的責任除了為市民報道事實真相,同時亦有必要為當權者提出施政的反思。
作為在過去的四十五個月以來,第四十五個離職的新聞部員工,這三年零八個月的工作生涯當中,有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做新聞扒;第一次出差;第一次當新聞報道員;第一次在八號風球下戶外採訪;第一次因認錯受訪者身份而尷尬非常;第一次因被刪剪的稿而跟編輯及總監爭拗;第一次因趕不及出七點新聞而幾乎想撞牆自盡;第一次播出新聞片後收到「腰斬」電話……每一幕都彷如昨日。
至於很難忘的則要數:成功一圓見證雙慶雙選的心願;因被提起紀律程序而在律師樓度過的中秋節;在患難當中見證戰友不離不棄的真情;復職後首日上班公司上下那一張張陌生的臉;以及收到三封對我工作細節瞭如指掌的恐嚇信。但,談到最可悲乃至最可怕的,不是被閒置,也不是被透過新聞時段加以莫須有,更不是被迫參與「順我者昌」的內部分化遊戲;而是一步又一步的被挑戰專業底線,一天一天的習慣了妥協,一次又一次的對不公義麻木……這樣,我們還是記者嗎?我們跟那些每天被我們批評的虛偽奸商和失職官員,有何分別?我們的天職,豈不是已經相手斷送,自廢武功?!
我一直天真的以為:「只要我堅持留下來,剩下一口氣我都可以至少做好我手上的新聞,儘管播出的最後版本,可能早已跟原來的有較遙遠的距離,但這裡畢竟是最多澳門人看到的電視台!為了觀眾,我不可以放棄。」可是,今天我得承認,我都太傻了,我連這個使命也做不到了!而雖然我們能接觸到最多的本地觀眾群,但說實話,真正每天都看我們新聞的澳門人有多少?能記得我們報道過甚麼的觀眾,又有多少?相信我們報道內容的,還再剩下多少?這些,妳我心裡有數。很討厭繼續看到這種在逐吋逐吋地自我閹割的局面──這個城市如是,這家公營廣播機構如是,整個社會也如是!
要是單純的為著那份安穩及不斷有提升的薪金,以及跟公務員可比的福利而留下來,卻要眼白白看著這裡的核心問題和管理方式每況愈下,每天上班只能委屈地做著行屍走肉般的採訪、寫口水稿、剪河蟹片,那我干嘛不跑去考個公務員或賭場公關好了?那些不是更加做得明明白白、名正言順、心安理得嗎?干嘛還要霸佔著這個無冕皇位,卻唱著假道學的戲?真的不想再做「豬八戒」──活得那麼兩面不是人!更不願看到我所愛的同事戰友們,一個又一個成為「伯仁」間接為我而受苦。我相信,如果工作只為了滿足三餐一宿的話,個人而言,去賣漢堡包不就可以了吧?賣漢堡的,頂多只會賣劣質牛肉,至少不會掛著羊頭賣狗肉!
我所愛的澳廣視,從國難日開始,經歷過三年零八個月的洗禮和磨合,我始終還是要跟妳好心分手。是宿命還是天意?都已經不再重要。雖然我愛妳,但妳卻不愛我,為了更好的愛妳,我決定離開,讓妳先看清楚妳自己。
也許妳會對我說,其實問題由始至今都只在我身上,對吧?是我不夠乖巧,不夠體貼,對妳也不夠理解和包容,堅持事情原來是怎樣,就得怎樣的說出來。從小,媽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經常給我「愛的教訓」;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生來就是個實話實說的孩子,到死的一天都應該不會有多少改變。同樣的妳也一樣吧?妳一心為妳的新聞王國,打造建國大業及建黨偉業,無論用甚麼方法都堅定不移,無論誰人勸阻妳亦不為所動,妳這份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的精神,無不叫人肅然起敬!
既然要建立妳的新聞王國,最大的絆腳石只有我一個。人非草木,我又如何忍心不成全妳呢?好,我就當仁不讓,好讓妳可以童夢飛翔,建立那個完全屬於妳、忠於妳、聽從妳、崇拜妳的新聞王國吧!從此以後,妳就可以做盡一切妳想做的新聞,為小城的繁榮昌盛、社會和諧,帶來更多美好的消息!這樣,澳廣視的發展必定更加一枝獨秀、一帆風順,也更深慶得人!
至於我,妳真的不用擔心,答應妳:天地再小,也必然有我呼吸的空氣;人情再冷,也總比妳的手溫暖;烏雲再多,也始終會找到晴朗的角落……我只希望,妳日後真心的為市民服務,並做好執政者的「一面鏡」,對得起五十多萬人有份的公帑。
一個仍然有血有夢的最低級記者
陳麗靜 叩謝
二零一二年四月廿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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