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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 日期 : 2001年01月27日
朋 友 轉 來 的 新 年 故 事 ， 幾 感 人 。 可 惜 洋 洋 萬 言 。 試 刪 減 一 些 字 ， 看 效 果 如 何 ？
這 是 一 個 真 實 故 事 ， 發 生 在 十 五 年 前 十 二 月 三 十 一 日 除 夕 夜 日 本 札 幌 北 海 亭 麵 店 。
日 本 人 傳 統 在 除 夕 夜 吃麵 條 ， 所 以 當 夜 北 海 亭 生 意 特 別 好 。
十 點 打 烊 ， 老 闆 娘 正 要 關 門 ， 店 門 卻 被 輕 輕 的 推 開 。 一 位 穿 著 格 子 舊 大 衣 的 太 太 ， 帶 著 兩 位 大 約 六 歲 及 十 歲 ， 穿 著 一 模 一 樣 運 動 服 的 男 孩 走 進 店 。
老 闆 娘 一 向 熱 情 的 招 呼 ： 「 請 坐 ， 請 坐 。 」
那 位 太 太 卻 怯 怯 的 輕 聲 說 ： 「 可 不 可 以 … … 只 要 一 碗 … … 湯 麵 ？ 」 兩 位 小 男 孩 更 是 不 安 的 低 著 頭 。
老 闆 娘 說 ： 「 當 然 可 以 ， 當 然 可 以 。 」 帶 他 們 到 靠 邊 的 二 號 坐 著 。
負 責 煮 麵 的 老 闆 是 一 位 老 實 的 好 人 。 心 想 ： 「 三 個 人 一 碗 那 裏 夠 吃 ！ 」 便 偷 偷 的 丟 多 半 團 條 ， 煮 了 滿 滿 一 大 碗 給 客 人 。
三 母 子 圍 一 碗 湯 麵 ， 吃 得 津 津 有 味 。 一 會 兒 便 吃 完 。
付 過 一 百 五 十 圓 後 ， 母 子 三 人 同 聲 對 老 闆 及 老 闆 娘 誇 讚 ： 「 你 們 的 湯 麵 真 好 食 啊 ！ 謝 謝 你 們 ！ 」
老 闆 與 老 闆 娘 亦 說 ： 「 謝 謝 你 們 ， 祝 新 年 快 樂 。 」
又 到 了 十 二 月 三 十 一 日 。 北 海 亭 生 意 依 然 興 旺 。 到 了 晚 上 十 點 ， 人 客 都 走 了 ， 老 闆 娘 正 要 關 門 ， 那 位 依 然 穿 著 舊 格 子 大 衣 的 太 太 與 兩 位 小 男 孩 又 來 了 。
太 太 又 是 怯 怯 的 說 ： 「 可 不 可 以 … … 給 我 們 煮 … … 一 碗 麵 ？ 」
老 闆 娘 已 經 記 起 他 們 ： 「 當 然 可 以 。 請 這 邊 坐 。 」 又 帶 他 們 到 二 號 。
老 闆 娘 今 次 偷 偷 對 老 闆 說 ： 「 煮 三 碗 給 他 們 吧 ！ 」
老 闆 說 ： 「 不 好 ， 這 樣 他 們 不 好 意 思 。 」 邊 說 邊 又 弄 多 半 團 麵 條 到 滾 湯 的 鍋 子 裏 。
老 闆 娘 今 次 看 到 了 。 便 說 ： 「 你 這 個 老 實 人 ， 心 地 倒 還 不 錯 呢 ！ 」
三 母 子 又 圍 湯 麵， 邊 吃 邊 談 論 。
「 好 香 ， 好 好 味 ！ 」
「 今 年 還 能 吃 到 北 海 亭 的 麵， 真 不 錯 ！ 」
「 明 年 還 能 來 吃 就 好 了 。 」
他 們 的 對 話 ， 老 闆 夫 婦 都 聽 到 了 。
三 人 吃 完 麵， 付 過 一 百 五 十 圓 ， 便 又 走 了 。
第 三 年 除 夕 夜 ， 北 海 亭 生 意 仍 然 非 常 好 。 過 了 九 點 半 ， 老 闆 夫 婦 開 始 有 點 不 安 ， 一 見 客 人 都 走 了 ， 他 們 立 即 將 今 年 已 加 價 「 一 碗 湯 麵 二 百 圓 」 的 價 目 表 ， 重 新 寫 上 一 百 五 十 圓 。 二 號 就 放 上 「 預 訂 席 」 卡 片 。
十 點 過 後 ， 三 母 子 果 然 又 出 現 。 哥 哥 穿 著 中 學 校 服 ， 弟 弟 則 穿 著 哥 哥 去 年 穿 過 的 外 套 。 母 親 依 然 是 那 件 褪 了 色 的 格 子 布 舊 大 衣 。
老 闆 娘 熱 情 的 招 呼 ： 「 請 進 ！ 請 進 ！ 」 於 是 又 帶 他 們 坐 在 二 號 。
母 親 望 著 開 心 興 奮 的 老 闆 娘 說 ： 「 麻 煩 給 我 們 兩 碗 湯 麵 可 以 嗎 ？ 」
老 闆 這 次 丟 進 三 團 麵 入 湯 鍋 裏。
母 子 三 人 一 邊 吃麵 一 邊 高 興 的 閒 談 著 ， 老 闆 夫 婦 站 在 廚 台 後 面 亦 感 受 到 他 們 的 喜 悅 。
母 親 說 ： 「 小 淳 和 哥 哥 ， 媽 媽 今 天 要 謝 謝 你 們 。 是 這 樣 的 ， 你 們 爸 爸 造 成 的 八 人 受 傷 車 禍 ， 保 險 公 司 不 賠 的 部 分 ， 這 幾 年 每 月 要 繳 五 萬 圓 。 本 來 要 到 明 年 三 月 才 能 繳 完 ， 但 今 天 已 全 數 繳 了 。 」
兩 兄 弟 一 起 說 ： 「 媽 媽 ， 真 的 嗎 ？ 」
「 真 的 。 因 為 哥 哥 認 真 的 送 報 紙 。 小 淳 又 幫 忙 買 送 煮 飯 ， 使 媽 媽 可 以 安 心 工 作 ， 公 司 發 給 我 一 份 勤 工 獎 ， 因 此 ， 今 日 就 全 繳 完 了 。 真 的 謝 謝 你 們 。 」
哥 哥 說 ： 「 小 淳 和 我 有 一 個 秘 密 ， 一 直 都 沒 有 跟 媽 媽 你 說 ， 那 是 … … 十 一 月 的 一 個 禮 拜 天 ， 小 淳 的 學 校 通 知 家 長 要 去 參 觀 教 學 課 程 ， 小 淳 的 老 師 還 特 別 附 了 一 封 信 ， 說 小 淳 的 一 篇 文 章 被 選 為 全 北 海 道 的 代 表 ， 將 參 加 全 國 的 作 文 比 賽 。 我 聽 小 淳 的 同 學 說 才 知 道 的 ， 因 此 ； 那 一 天 我 代 表 媽 去 參 觀 了 。 」
「 真 有 這 回 事 ？ 後 來 呢 ？ 」
「 老 師 的 題 目 是 『 我 的 志 願 』 ， 小 淳 以 『 一 碗 湯麵 』 為 題 作 文 ， 還 要 當 眾 讀 出 這 篇 作 文 。 」
「 作 文 是 這 樣 寫 ： 『 爸 爸 車 禍 ， 留 下 很 多 債 務 ， 為 了 還 債 ， 媽 媽 從 早 到 晚 拚 命 工 作 。 十 二 月 三 十 一 號 晚 上 ， 我 們 母 子 三 人 共 吃 一 碗 湯 ， 非 常 好 吃 … … 。 三 人 只 吃 一 碗 湯 麵， 店 的 伯 伯 與 太 太 ， 竟 然 還 向 我 們 道 謝 ， 並 祝 我 們 新 年 快 樂 。 那 聲 音 好 像 在 鼓 勵 我 們 要 堅 強 勇 敢 的 活 下 去 ， 趕 緊 把 爸 爸 的 債 務 還 清 。 』 」
哥 哥 續 說 ： 「 小 淳 還 說 長 大 後 要 開 麵 店 ， 當 日 本 第 一 的麵 店 老 闆 ， 也 對 每 一 位 客 人 說 加 油 ， 並 祝 福 每 一 位 客 人 。 」
一 直 站 在 廚 台 後 面 的 老 闆 夫 婦 此 刻 的 眼 淚 ， 不 斷 如 泉 湧 出 。
「 聽 弟 弟 讀 完 作 文 後 ， 老 師 說 ： 『 小 淳 哥 哥 今 天 代 表 母 親 來 了 。 請 他 上 台 說 幾 句 話 。 』 」
「 真 的 ， 那 你 怎 麼 辦 ？ 」
「 由 於 太 突 然 ， 上 到 台 也 不 知 說 甚 麼 好 。 我 就 說 ： 『 謝 謝 大 家 對 小 淳 的 照 顧 。 我 弟 弟 每 天 必 須 買 送 煮 飯 ， 一 定 給 你 添 了 許 多 麻 煩 。 剛 剛 我 弟 弟 讀 到 三 個 人 只 叫 一 碗 湯 麵 時 ， 我 曾 感 到 羞 恥 。 但 是 再 看 著 弟 弟 挺 起 胸 膛 ， 大 聲 讀 完 全 篇 作 文 後 ， 我 為 我 曾 感 到 羞 恥 而 羞 恥 。 這 些 年 來 ， 媽 媽 只 叫 一 碗 湯 麵 那 種 勇 氣 ， 我 們 兄 弟 絕 不 會 忘 記 ， 我 們 兄 弟 一 定 會 努 力 照 顧 母 親 。 』 」
母 子 三 人 悄 悄 的 握 握 手 、 拍 拍 肩 。 比 往 年 更 快 樂 的 吃 完 ， 付 了 三 百 圓 ， 說 了 聲 謝 謝 ， 鞠 了 躬 走 出 麵 店 。
老 闆 夫 婦 望 著 三 人 背 影 ， 齊 聲 的 說 ： 「 謝 謝 ！ 新 年 快 樂 ！ 」
又 過 了 一 年 ， 北 海 亭 晚 上 九 點 半 後 ， 便 放 了 一 塊 預 訂 席 卡 片 ， 但 是 母 子 三 人 並 沒 有 出 現 。
又 過 了 二 年 、 三 年 、 四 年 ， 二 號 仍 然 空 著， 三 母 子 再 沒 出 現 。
北 海 亭 生 意 愈 來 愈 好 ， 店 內 全 都 改 裝 過 ， 桌 椅 都 換 了 新 的 ， 只 有 二 號 仍 然 保 留 舊 樣 貌 。
客 人 都 問 ： 「 這 二 號 到 底 甚 麼 回 事 ？ 」
老 闆 娘 就 會 講 述 一 碗 湯 麵 故 事 給 大 家 聽 。 那 張 二 號 ， 對 自 己 好 像 也 是 一 種 鼓 勵 。
一 碗 湯 麵 的 故 事 愈 傳 愈 開 ， 許 多 好 奇 的 客 人 都 專 程 的 老 遠 跑 來 ， 看 看 二 號 。
過 了 很 多 年 的 十 二 月 三 十 一 日 除 夕 夜 九 點 幾 ， 兩 位 穿 著 筆 挺 西 裝 ， 手 上 拿 著 大 衣 的 青 年 走 進 來 ， 老 闆 娘 正 要 說 ： 「 抱 歉 ， 已 經 客 滿 了 。 」 一 位 穿 著 和 服 的 女 人 隨 後 進 來 ， 站 在 兩 位 青 年 中 間 說 ： 「 麻 煩 … … 麻 煩 湯 麵 三 人 份 可 以 嗎 ？ 」
老 闆 娘 臉 色 變 了 ， 廚 台 後 的 老 闆 亦 了 的 只 說 ： 「 你 們 … … 你 們 … … 。 」
其 中 一 位 青 年 看 著 不 知 所 措 的 老 闆 夫 婦 說 ： 「 我 們 三 母 子 ， 曾 在 十 四 年 前 除 夕 夜 叫 了 一 碗 湯 麵。 受 了 那 碗 湯麵 的 鼓 勵 ， 我 們 三 母 子 才 能 堅 持 活 下 去 。 」
「 我 們 後 來 搬 到 滋 賀 縣 外 婆 家 住 ， 我 今 年 已 考 獲 醫 生 執 照 ， 正 在 實 習 ， 明 年 將 要 來 札 幌 綜 合 醫 院 服 務 。 我 禮 貌 上 要 先 來 拜 訪 這 家 醫 院 ， 順 道 去 父 親 墓 前 拜 祭 。 我 與 現 在 京 都 銀 行 上 班 的 弟 弟 有 一 個 最 大 的 願 望 ， 就 是 今 年 除 夕 夜 ， 我 們 母 子 三 人 都 能 一 起 拜 訪 札 幌 北 海 亭 ， 吃 三 人 份 的 北 海 亭 湯 麵 。 」
老 闆 夫 婦 一 邊 微 微 點 頭 ， 一 邊 流 著 眼 淚 。
後 記
老 闆 夫 婦 付 出 的 並 不 多 ， 幾 個麵 團 ， 幾 聲 誠 懇 而 勉 勵 的 祝 福 ： 「 謝 謝 ， 新 年 快 樂 ！ 」 卻 使 正 受 殘 酷 現 實 逼 迫 陷 入 困 境 的 生 命 重 獲 生 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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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7-5 16: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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