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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慶之,字子雲;生卒年:434~539年,國別:中國;省:義興國山(今江蘇宜興)。
生平簡介:陳慶之,中國南朝梁將領。少為梁武帝蕭衍隨從,後為武威將軍。陳慶之身體文弱,難開普通弓弩,不善於騎馬和射箭,但是卻富有膽略,善籌謀,帶兵有方,深得眾心,是一個剛柔並濟的文雅儒將。
七千白袍憾北魏 一閃白馬嘯西風
陳慶之是南朝梁人,估計是個在不太窮又沒多富的庶族讀書人或者小官吏(蕭衍後來在褒獎他的詔書中寫“本非將種,又非豪家”)的兒子。中國古代,尤其是晉後隋前那段時間,庶族(下級地主或者讀書人)和士族(高級地主或者讀書人)之間的分界線是相當嚴格的,庶族不大見得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而且他的武藝很差:“射不穿孔,馬非所便”,因此陳慶之的青少年,也許還包括中年,都是以宮廷侍從的身份度過的。
他當時的主子是梁武帝蕭衍,說起蕭衍這個人,很有意思。這人早些時候還算比較賢明,老了就忽然糊塗了起來。他有三件事情傳為笑柄:頭一件是假出家,供佛就要修寺廟,問題是他自己小氣不舍得花錢,老百姓又實在是沒錢了,於是有人給他出了個損招:假出家,讓下臣們把自己贖出來。這個就跟小孩玩耍一樣。其次是浮山築堰准備水灌壽陽城,三築三敗。這是小孩子瞎想還倔脾氣。再其次是聽信讒言把太子蕭統給氣死了。這第三件最為厲害,導致千古文人們瞧著他就來氣,他也因此背負了一個千古的罵名。據傳蕭統死時“朝野惋愕,建康男女,奔走宮門,號泣滿路。四方氓庶,及疆徼之民,聞喪皆慟哭”,可惜了一個未來的有為皇帝。
陳慶之就是跟著這樣孩子一般的皇帝干的,先是下了二十幾年棋:“高祖性好棋,每從夜達旦不輟,等輩皆倦寐,惟慶之不寢,聞呼即至,甚見親賞。”但他前半生的履歷除了這個就是空白了。直到公元525年,陳慶之才有了生平第一次帶兵機會,那年他已經四十二歲了。而且那次帶兵是被任命為武威將軍和其他將領一起去迎接北魏的徐州刺史元法僧叛投的,沒打成仗,作為一代名將的初陣來說,未免太沒氣勢了些。
隨即,蕭衍任命陳慶之為宣猛將軍、文德主帥領兵兩千護送豫章王蕭綜接管徐州。北魏方面當然不可能丟掉徐州這塊戰略要地,派兩位宗室領兵二萬,在陟口一帶扎下營寨准備進兵,陳慶之得到消息之後二話不說,逼近敵人營壘揮師直擊。一比十,這是他實實在在打的第一仗,很可能也是他所有戰鬥中實力比例與敵人最接近的一仗。戰鬥的結果是,北魏的兩萬人馬在一通鼓之間就被陳慶之的兩千人馬擊潰敗逃。
本來此戰勝負已定,奈何陳慶之的直屬上司蕭綜出了毛病:蕭綜的母親吳淑媛(不是本名,後宮宮號)大概本來是齊末代皇帝蕭寶卷的嬪妃,跟了蕭衍之後七個月就生了蕭綜。“宮中多疑之者”,後來吳氏告訴蕭綜他是蕭寶卷的兒子,蕭綜實際上也懷疑自己是蕭寶卷的兒子,於是按照當時的民俗,他悄悄挖開蕭寶卷的墳,用自己的血去滴蕭寶卷的骨頭,“俗說以生者血瀝死者骨,滲,即為父子”,結果確實滲進去了。他猶自不信,又殺了自己的一個兒子“取其骨試之”,結果又滲進去了。這下蕭綜深信不疑。蕭衍的哥哥全家是蕭寶卷殺的,蕭寶卷全家是蕭衍殺的,寶卷的弟弟蕭寶寅還在北魏做著鎮東將軍、雍州刺史、開國公,這兩家姓蕭的仇深似海。蕭綜既然認定了自己是寶卷的兒子、寶寅的侄兒,也不廢話,連夜就帶了幾個人投奔到延明的大帳裡去了。主帥臨陣投敵,陳慶之再怎麼努力也沒用了,只好斬關後退。這仗不算贏,但兩國從此都知道了陳慶之這個名字。
公元527年,陳慶之跟從曹仲宗去討伐渦陽,從他領兵甚少但有假節,而且可以參與軍機看來,很可能是監軍一類角色。北魏則派遣宗室元昭等人領軍十五萬救援,前軍部隊趕到駝澗,大戰一觸即發。當時手下只有兩百人的陳慶之建議夜襲,另一將領韋放則認為敵軍的前鋒部隊都是精銳,不易取勝。陳慶之當時很可能發了一點政治脾氣,最後說你們都不去那我就帶我那兩百人去。於是,他帶領自己的部屬二百人,長途奔襲四十裡,一夜之內擊敗了北魏的先頭部隊!“百翎貫寨”的事情甘寧也做過,但那是騷擾,陳慶之則純粹是殲滅性質的閃電戰。果然,北魏的大部隊聽到先頭部隊腳都沒站穩就被吃掉,全軍震恐,行動遲緩,士氣大跌。但雙方的實力比較實在是相差太多,而領兵的總將又偏偏不是陳慶之本人,因此雙方在渦陽附近打了近一年,戰鬥上百次,勝負未分,但北魏已經在梁軍的後方築起營壘,形成夾擊之勢。曹、韋二人實在是打不下去了,准備撤退。陳慶之拿著假節在大營門口堵住部隊,說:“共來至此,涉歷一歲,糜費糧仗,其數極多。諸軍並無鬥心,皆謀退縮,豈是欲立功名,直聚為抄暴耳。吾聞置兵死地,乃可求生,須虜大合,然後與戰。審欲班師,慶之別有密敕,今日犯者,便依明詔。”實際上他應該沒有什麼密詔,但這一手把軍隊和曹、韋嚇住了,把指揮權交給了他。陳慶之立刻率領精銳突襲北魏援軍自以為堅不可摧的十三道營壘,大獲全勝,魏軍的屍首淤塞了淮水的支流。對此我不禁想起了孫權對呂蒙的評價:“鷙鳥累百,不如一鶚”。但所有的這些和陳慶之後期的軍事輝煌比起來,簡直微弱得不值一提。
公元529年,北魏國內變亂,有實力的諸如蕭寶寅、葛榮、爾朱榮等紛紛割據,沒實力的像北海王元顥,就只有像春秋時期那樣自托他國,借助他國的力量去成為本國的皇帝。於是元顥向梁投降,蕭衍不好回絕,於是派飆勇將軍陳慶之帶領七千人馬送元顥上洛陽稱帝。這個行動與其說是莽撞,不如說是搞笑來得確切一些。要是區區七千人真能打下擁兵百萬的北魏國都洛陽,北魏早就被梁滅了,哪能等到元顥借兵。何況蕭衍也不大相信這事情真有利可圖,蕭寶寅就是個現成例子,北魏對他仁至義盡,可他該造反照樣造反,搭上蕭綜一條小命也在所不惜。因此,蕭衍很可能完全是敷衍一下元顥而已。更有可能的,他在出征之前大概就悄悄告訴自己視為心腹的陳慶之:打著玩玩撤了就得了。但就是這次敷衍,成就了陳慶之的赫赫威名。元顥也沒打算真的打下洛陽,他出兵不久就稱帝不走了,給陳慶之封了一堆官位,委任他自行戰鬥。於是在連綿的春雨之中,陳慶之帶領自己直屬的區區七千部隊,開始了神話一般的北伐之旅。
陳慶之攻克滎城,進軍睢陽。睢陽的守將叫做丘大千,就是在陳慶之初陣中以十倍兵力據營防守而仍然被打了個一敗塗地的那家伙。現在這仗幾乎完全是當初那仗的重演:七千對七萬,一樣的一比十,一樣的軍力多的反而防守,不過這次丘大千吸取教訓,連築了九座營壘抵擋而已。但結果毫無二致:陳慶之一上午就攻陷了其中三座,丘大千完全失去了鬥志,於是舉眾投降。這仗一完,另一個倒霉蛋元暉業又正好撞到槍口上:他率領近衛部隊兩萬人占據考城阻擋陳慶之,考城四面環水,易受難攻。陳慶之“浮水築壘”,攻下考城,生擒元暉業,“獲租車七千八百輛”。勝利之後,陳慶之一股勁地繼續進軍洛陽。
一路上有不少地方聞風歸降,大致穩定下來的北魏終於開始正視這支執著得近乎狂妄的隊伍,北魏的新貴爾朱榮本人也是名將,在騎兵戰術上從不讓人,怎麼能容得這小小的部隊猖狂?更何況“北人坐馬,南人乘船”,一個南方人陳慶之居然率領七千人殺進北魏的腹地,在騎兵將領爾朱榮看來是何其可笑啊!於是爾朱榮調動二十余萬大軍,分別由驍將元天穆、爾朱吐沒兒、魯安等人率領,前後左右包圍了攻滎陽不下的陳慶之孤軍。滎陽城內還有七萬守軍,三十萬對七千,爾朱榮想陳慶之這一次一定是逃不掉了。沒想到包圍圈剛剛形成,還沒來得及進攻,陳慶之已經攻下了七萬守軍的滎陽!史書記載:陳慶之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總動員,親自擂鼓,一通鼓未盡,先頭部隊已經登上了城牆!占領滎陽的陳慶之看到二十余萬北魏援軍浩浩蕩蕩壓到城下,壓根沒想守城,而是親自帶領三千騎兵和敵人決戰。三千對二十萬,雙方大部是騎兵。此仗之後,陳打破了“北人坐馬,南人乘船”的一貫原則。陳慶之三千人全殲北魏二十萬援軍,“魯安於陣乞降,元天穆、爾朱吐沒兒單騎獲免”,陳慶之大概還覺得不過癮,帶著這三千人順便進軍虎牢關。有一萬精銳、踞雄關險要的虎牢守將爾朱世隆不敢接戰,連夜逃走。此時,陳慶之距離洛陽只有一步,但他沒機會打洛陽了,因為洛陽不給他機會,洛陽守將直接投降了。
元顥進洛陽,又加封陳慶之一堆官職,然後開始學習其他君主,花天酒地。那個被陳慶之打得一敗塗地的元天穆倒是屢敗屢戰,又糾集起一支四萬人的騎兵部隊在洛陽附近騷擾,陳慶之出兵襲擊,還沒怎麼打敵人就大部投降,元天穆只跑了十幾人北上渡過黃河。這樣,陳慶之部隊打到洛陽前後不過用了四個半月,就攻下三十二城,野戰四十七次,並且全勝。他的七千部隊幾乎沒有傷亡。由於陳慶之的部隊身披白袍,當時的洛陽附近曾傳出一句童謠:“大將名師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也就是說,別管你多牛,有多少人,碰上這支部隊最好繞開走。
在接到手下一連串的敗陣報告之後,爾朱榮實在坐不住了,終於親自出手。他傾北魏自己控制之下的幾乎全國之兵,號稱百萬,從北邊南下攻打洛陽。洛陽附近的小城在爾朱榮重壓之下,又紛紛反叛。陳慶之在元顥看來雖然功勞蓋世,但一開始就沒想把答應南梁的條件當回事情的元顥是不可能重要他的。陳慶之自己也清楚得很,主動要求到黃河以北去防守洛陽的門戶北中郎城。爾朱榮也是意氣用事,執意要和陳慶之分個高下,於是一股勁地攻打陳慶之,三天打了十一仗,七千人的陳慶之部隊把上百萬的爾朱榮部隊打得死傷慘重,爾朱榮簡直都絕望了,只得下令退兵。這時有個隨軍的星相學家劉助勸爾朱榮不要退兵。爾朱榮也想通了,他拿陳慶之沒辦法,就去抄元顥的老窩。
爾朱榮雖然打不過陳慶之,但打十個元顥也是綽綽有余——很快洛陽被攻陷,元顥也被殺。陳慶之在北方完全失去了根據地,只得東撤准備回建康。爾朱榮一聽有現成便宜可撿,親自率領大軍隨後追趕,但這追也追得過於搞笑:追遠了等於沒追,追近了他又不敢,兩支軍隊就這麼拖著一直走到大概是河南邊界一帶,陳慶之准備指揮軍隊過河,但突如其來的山洪無情地衝走了他百戰百勝的部隊。這也許是陳慶之一輩子唯一一次有可能死在戰場上的機會,但很可惜,當時沒有任何將領配得上得到這個榮譽,因此老天爺又讓他逃掉了。陳慶之裝成和尚秘密潛回建康,不知道追到河邊的爾朱榮看著滔滔山洪,在自己的這種“勝利”之前有什麼心情,總之不爽是鐵定的了。
公元530年,率兵成功的陳慶之被任命為梁南、北司、西豫、豫四州諸軍事、南、北司二州刺史,北魏先後加兵六次,都被陳慶之大破。幾仗下來,北魏數年不敢擾亂。陳慶之這時又顯示出他作為政治家的卓越才能,罷兵治理,數州之地倉廩充實。
公元536年,陳慶之迎來了他一生之中最後一戰,東魏(北魏在535年滅亡)派侯景(這個人在史書上惡名昭彰)領軍七萬進攻楚州,侯景大獲全勝,驕傲之下寫信給陳慶之勸降。陳慶之手下當時不到萬人,梁帝緊張之至,急調侯退、夏侯夔率的部隊馳援。兩軍剛剛出發不久,前線傳來消息:侯景隊已經被殲滅,侯景拋下輜重,只身逃跑。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任何部隊敢去和陳慶之搞事了。過了三年,一代名將陳慶之病死在任上,時年五十六歲。而他身穿白袍的文弱身影就像那個六十五天的洛陽傳說一樣,牢牢銘刻在歷史之中。此後,南朝先後遭受幾次刀兵之變,改朝換代,最終在韓擒虎手中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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