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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貫(1054-1126)北宋宦官,“六賊”之一。字道夫(一作道輔),開封(今屬河南)人,是中國唯一被冊封為王的宦官。
在公元1127年上演的巨型歷史悲劇中,有一個介乎喜劇與悲劇之間的角色特別引人注目。他就是童貫。
當時和後來的人們普遍認為,童貫是公元1127年悲劇的主要制造者,即便死上一百次,也不足以贖回他的罪惡。因此,在後來的世代裡,一提起童貫的名字,常常會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起舞台上的大花臉,或者鼻梁上塗抹著一大塊白粉的角色們。
事實上,童貫的經歷充滿了傳奇色彩。童貫的一生中,開創了幾項中國歷史之“最”,肯定已經成為中華民族歷史上迄今無人能夠打破的記錄,並且可能會永遠保持下去。這幾項紀錄是:
中國歷史上握兵時間最長的宦官;
中國歷史上掌控軍權最大的宦官;
中國歷史上獲得爵位最高的宦官;
中國歷史上第一位代表國家出使的宦官;
中國歷史上唯一一位被冊封為王的宦官。
史書記載,此人身材高大魁偉,皮骨強勁如鐵,雙目炯炯有神,面色黢黑,頤下生著胡須,一眼望去,陽剛之氣十足,不像是閹割後的宦官。這可能和童貫年近二十歲才淨身有關。據說,童貫為人有度量,能疏財,出手相當慷慨大方,很像《水滸傳》上同時代那些仗義疏財的好漢。只是,童貫仗義與疏財的對像具有極強的選擇性,後宮妃嬪、宦官、宮女、能夠接近皇室的道士、天子近臣等等,時不時可以從童貫那兒得到不少好處。因此,皇帝耳邊經常可以聽到關於童貫的好話,好評如潮。更重要的是,這樣一個陽剛外形的人,卻性情乖巧,心細如發,對皇帝的心理極具洞察力,每每能夠事先預知皇帝的興趣意圖,於是說話做事很少荒腔野板,從而大得歡心。
童貫淨身入宮時,是拜在同鄉、前輩宦官李憲門下作徒弟。這位李憲是神宗朝的著名宦官,在西北邊境上擔任監軍多年,頗有些戰功。童貫讀過四年私塾,有些經文根底,跟隨李憲出入前線,又打下了軍事上的根基,很有點能文能武的味道。加上童貫曾經十次深入西北,對當地的山川形勢相當了解。這使童貫在宦官中很不尋常。不過,看起來李憲對童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提拔照顧,致使童貫進宮二十余年,始終沒有出人頭地。如果不是趙佶這種性情的人做了皇帝,或者換句話說,如果神宗皇帝能多活二十年的話,童貫說不定會默默無聞地老死在皇宮裡。
從時間上推算,徽宗入繼大寶時,童貫已經48歲。這個年齡,正是人生經驗、閱歷、精力臻於巔峰之際。徽宗以內廷供奉官的名義,派童貫到杭州設明金局收羅文玩字畫,第一次為童貫打開了上升的通道。一般說來,內廷供奉官大體相當於皇宮的采購供應處長,並不是一個多高的職位,卻是一個很有油水的肥差。童貫沒有滿足於撈取好處,童貫對這次機會的利用,稱得上老謀深算,意味深長。
在杭州,童貫與貶居此地的蔡京交往密切,朝夕相處。據說蔡京很巴結,將自己珍藏的王右軍的字,給了童貫,又幫助童貫把杭州民間收藏的幾件珍品字畫器玩弄到了手。這些工作成績,令皇帝十分驚喜,從而開始對童貫另眼相看。而且,更關鍵的是,蔡京與童貫結下了彼此援引的深厚友誼。
此次杭州之行,童貫特別熱心地按照自己對皇帝的理解,指點蔡京創作了一批深受喜愛的書畫作品,經過童貫源源不斷地送到皇帝手中。回京後,童貫又出手極為豪爽地向宮中妃嬪、曾經預言趙佶能夠當皇帝的道士、皇帝身邊的近臣和另外深得皇帝信任的宦官梁師成之屬饋贈厚禮,為蔡京回京打通了關節。
當時,據說童貫的幾個心腹徒弟十分困惑,不明白師傅為何如此熱心地幫助一個貶居外地的倒霉蛋兒。童貫告訴他們:“現任的宰相沒有人拿我們放在眼裡,巴結起來即便不是沒有可能,也會極其費勁。如果看准了,通過我們自己的力量,扶起來一個宰相,那就完全不同了。”事實證明,童貫燒冷灶的眼力與功力全部超一流。不到一年,蔡京便三級跳似的坐到宰相的位子上了。這一點對於童貫具有深遠的意義。
蔡京主持國政之後的一項重大舉措,就是推薦童貫監軍西北,意在收復青海甘肅地區的四州之地。當時,發生了一件事情,頗能看出童貫的性情。
童貫擔任監軍後,隨大軍進發到湟川。他們在此地殺牲祭旗,召開誓師大會,然後,正在行將開戰之際,突然接到皇帝手詔。原來皇宮失火,皇帝認為是不宜征戰之兆,急令止兵。童貫看過手詔後,若無其事的折起來塞進靴筒。軍中主將問他,皇帝寫了些什麼?童貫回答說:皇帝希望我們早日成功。在這次戰爭中,童貫表現低調,他支持、配合領軍將領,打了一連串漂亮仗,平息了西北部族的叛亂。在收復四個州的慶功大會上,將領們興高采烈地領功受賞,童貫則做了兩件極為露臉的事兒。
第一件事是在慶功宴會上,童貫慢悠悠地拿出皇帝的那份手詔,傳示軍中將領觀看。大家一看之下,無不大吃一驚。領軍主將惶恐地問童貫為什麼要這樣做?童貫回答說:“那時士氣正盛,這樣子止了兵,今後還怎麼打?”主將問:“那要是打敗了可怎麼辦?”童貫說:“這正是我當時不給你們看的原因。打敗了,當然由我一人去領罪。”據說,當時眾將領“呼啦”一下子跪了一地,大家無不感激佩服。
與此同時,童貫還做了另外一件相當打動人心的事情。開戰後,陣亡了一位奮不顧身的將領。當時,這位將領的妻子已經去世,他戰死後,他的獨生兒子流落街頭,成了乞兒。童貫下令將他找回來,當眾認這孩子為義子。令在生死場上搏殺的將領們十分感動,認定童貫是一位值得為之賣命的上司。
這次勝仗,對於大宋帝國極其重要。帝國已經許久沒有軍事上的光榮與輝煌了,這令帝國君臣民眾相當郁悶。是故,童貫成為我們帝國冉冉升起的一顆耀眼明星,英雄般受到京城朝野上下的熱烈歡迎,並且長久地照耀在帝國黑沉沉的西北部上空。
嗣後,童貫常年出沒西北,主持該地區軍事。並率兵連打幾次勝仗,相繼收復了積石軍(今天的甘肅貴德)和洮州(今天的甘肅臨洮)。從此,童貫成為名副其實的帝國柱石,撐住了西北方曾經多次險些垮下來的天空。
當此時,大觀二年即公元1108年,童貫與蔡京之間發生了一次嚴重的齟齬。起因是皇帝下令授童貫為 “開府儀同三司”,時人稱這一官職為“使相”,一般是在宰相外放為節度使時加官所用,極為尊貴,其含義是待遇、地位、榮耀已經相當於甚至於超過了宰相。過去,這一官職從來沒有授給過宦官。蔡京說:“童貫以一個宦官之身受封節度使已然過分,使相尊位哪裡是他所應該得到的?”蔡京作為宰相拒絕奉詔委任,皇帝也就此不了了之。
實際上,蔡京對童貫的不滿已經很長時間了。蔡京認為童貫侵犯了自己作為宰相的尊嚴與權力。原因是相當長一段時間以來,童貫在選拔西北地區將校官吏時,已經不通過政府程序,而是直接從皇帝那裡取旨任命。有的干脆就是童貫自作主張,先任命了再說。這使政府首腦蔡京宰相的自尊心大受傷害,因此,決定報之以顏色。
童貫當然也很惱火。不過,童貫不動聲色,相當冷靜地觀察著情勢。第二年,大觀三年,即公元1109 年,童貫三管齊下,一舉將蔡京拉下相位。這一次,童貫策動了三個方面的力量:宮中是內廷總管包括自己的徒弟為一路,工夫下在妃嬪和皇帝身上,將蔡京干的壞事在他們耳邊不停地吹風;朝中是尋找與蔡京素有怨隙的官員為一路,工夫下在台諫官的身上,最後由中丞和殿中侍御史出面彈劾蔡京;第三路最是劍走偏鋒,卻也殺傷力最大——由皇帝最為寵信的道士出面,密奏皇帝,說是太陽中出現黑子,主在斥退大臣,否則不祥。徽宗相當驚恐,蔡京屢次求見均被拒之門外。於是,蔡京上表求退,皇帝立即下旨,同意他以太師致仕,貶為太一宮使,並進而將其貶居杭州。
政和元年,即公元1111年,童貫晉升為檢校太尉,獲得武官最高職位。也是這一年的同一個時刻,童貫在皇帝的支持下,做了一件迄今為止前無古人的大事,他以副大使的身份,代表皇帝與國家出使遼國。據說,這件事情是童貫策劃的。原因是此階段西線無戰事,童貫靜極思動,想到東北方的遼國去看看是否有什麼機會。
盡管此時童貫如日中天,然而,畢竟這是代表皇帝與國家出使外國。因此,還是有大臣提出疑義,認為以一個生理不健全的人代表皇帝出使,實在有礙觀瞻,會讓人小看為偌大一個國家無人可派。誰知,徽宗皇帝不作如是想,他相當以童貫為驕傲:“契丹人聽說我國有一個童貫,屢屢打勝仗,很想見識一下。正好就此派他去考察考察遼國的情形。”於是,把他的官職加為檢校太尉,以端明殿學士鄭允中為正使,以太尉童貫為副使,前往遼國進行國事訪問。從中可以看出徽宗皇帝那浪漫而輕佻的性格,他不大會讓自己被世俗的、傳統的、刻板的東西所束縛。然而徽宗皇帝的這一次浪漫,為帝國的滅頂之災和千萬人的家破人亡,埋下了意味深長的伏筆,那是後話。
不久,童貫終於得到了開府儀同三司這個崇高的職銜,這也是一項打破歷史傳統的安排,就是說,也是前不見古人的。又不久,童貫受命領樞密院事,成為全國僅次於皇帝的最高軍事首長,開了宦官主持樞密院之先河。然後,拜太傅,封涇國公爵。就此,童貫位極人臣,輝煌燦爛。當時,人稱蔡京為“公相”,稱童貫為“媼相”。到了此時,至少蔡京心裡肯定是明白了童貫的厲害,知道了自己與這個老宦官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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