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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主人-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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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9-14 16:11:16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一)、皇帝家奴
  曹雪芹,名霑,字雪芹(一說雪芹是他的號),號夢阮,又號芹圃、芹溪。滿洲正白旗人。早在努爾哈赤時期,曹雪芹的五世祖曹錫遠已加入了滿洲籍,但曹家的先祖並非真正的滿人,而是漢人。

  曹雪芹的好友敦誠,寫過一首《寄懷曹雪芹》的詩,開首寫道:"少陵昔贈曹將軍,曾曰魏武之子孫。君又無乃將軍後,於今環堵蓬蒿屯。"少陵指唐代大詩人杜甫。曹將軍指曹霸,曹操的後代,唐代著名的畫家,做過左武衛將軍,唐玄宗末年,被削職爲民。所以杜甫在題爲《丹青引贈曹將軍霸》的詩中說:"將軍魏武之子孫,於今爲庶爲清門。英雄割據雖已矣,文采風流今尚存。"敦誠正是借杜甫的詩意比擬曹雪芹,說的是曹雪芹也和他的先祖曹霸一樣,雖已爲庶爲清門,文采風流則一如既往。說曹霸、曹操也許有失偏頗。說近一點,曹家先祖可上溯至北宋初大將濟陽王曹彬。再近一點,據曹士輋《遼東曹氏宗譜敍言》,曹家遠祖曹俊,明代初年"以功授指揮使,封懷遠將軍,克服遼東,調金洲守禦,繼又調瀋陽中衛,遂世家焉。"《八旗滿州氏族通譜》載曹錫遠"世居瀋陽地方",可知曹家是從曹俊開始安居瀋陽的。中衛指揮使是世襲的官職,曹錫遠大概即任此職。

  那麽,曹家又是怎樣變成了滿洲旗人的呢?這是一個至今難解之謎。一個比較合理的推測是:明天啓元年,即後金天命六年(1621),努爾哈赤攻佔瀋陽,身爲瀋陽中衛的曹錫遠及其全家被俘爲奴。

  努爾哈赤早在明萬曆三十四年(1606),已將所率軍民編制爲紅、黃、藍、白四旗。至萬曆四十三年(1615),又增爲八旗(原四旗稱正紅旗、正黃旗、正藍旗、正白旗;後四旗爲鑲紅旗、鑲黃旗、鑲藍旗、鑲白旗)。據《八旗滿洲氏族通譜》記載,曹錫遠屬正白旗包衣人。"包衣"乃滿語,即家奴。正白旗原由努爾哈赤十四子多爾袞統領,順治時,多爾袞病故後,以謀逆罪被奪去封爵。正白旗從此歸皇帝直接統率,屬所謂的"上三旗"。曹家人也就成了皇帝家奴。

  《清太宗實錄》卷十八記:"墨爾根戴青貝勒多爾袞屬下旗鼓牛錄章京曹振彥,因有功加半個前程。"曹振彥是曹錫遠的兒子,他在多爾袞屬下己任"旗鼓牛錄章京"。按滿洲八旗制度,每三百人爲一"牛錄",其官長稱"章京",即"佐領"。曹振彥的身份應是多爾袞屬下的包衣,可能因爲他英勇善戰,屢立奇功,因而升到佐領之職。

  順治七年,曹振彥已升任山西平陽府吉州知州;順治九年,又調任山西陽和府知府;順治十二年,再升爲兩浙都轉運鹽司運使,這是從三品的高級文宮了。但是曹家真正興旺發達的時期,是在康熙稱帝以後。


[ 本帖最後由 黃藥師 於 2009-9-14 16:1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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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14 16:11:46 | 顯示全部樓層
(二)、好夢不再
  曹振彥有兩個兒子,長子爾正,次子爾玉。曹爾玉後更名爲曹璽,這就是曹雪芹的曾祖父了。曹璽的夫人孫氏,原是康熙的保姆。清朝宮廷制度,皇子幼時有保姆若干人,負責照顧皇子的飲食起居,以及教導其言語、行步、禮儀等的職責。孫氏大約是在未嫁前爲康熙保姆,離宮後嫁與曹璽,生前封爲一品夫人。1699年,康熙第三次南巡時,駐蹕于江甯織造府(當時即曹府),曾接見孫氏,加以安慰犒勞說:"此吾家老人也。"其時孫氏已六十八歲,接見時正值庭中萱花開放,康熙乘興即書"萱瑞堂"三個大字賜給她。這自然是曹家前所未有的光耀,無怪乎全府上下都要感恩戴德了。也許就是因爲孫氏的緣故,康熙對曹璽特別照顧,也十分信任。康熙接位後的第二年,就欽點曹璽督理江寧織造。"織造"是內務府的派出官員,專管監製和採辦宮廷所需的、包括禦用的紡織品以及其他各項物品,是個美差。而且擔任織造的官員多半是皇帝的心腹和親信,所以這類官員雖非地方行政長官,官也不大,但由於"呼吸能通帝座",是"通天派",所以權勢頗大,炙手可熱,地方官吏見了他們都得避讓三分。清朝舊制,織造任期,最多三年就得輪換。但是從曹璽開始,江甯織造成了曹家的專利品。從康熙二年起,直至雍正五年,曹家三代人壟斷江甯織造,前後長達六十餘年。清代除了江甯織造,還有蘇州織造和杭州織造,歷任蘇州織造的李煦,和曹璽之子曹寅是郎舅關係,李煦的堂妹是曹寅的夫人,這李煦也深得康熙信任。曹李兩家恰如《紅樓夢》中的賈史王薛四大家族,"聯絡有親","一榮俱榮,一枯俱枯",在康熙時期,顯顯赫赫,富貴流傳。曹璽在康熙十六年、十七年兩次進京陛見,天子面詢江南吏治,對他的詳細而確切的陳述十分讚賞,特賜蟒服,加正一品,又禦書"敬慎"匾額賜與他。曹璽被信任的程度,顯而易見。康熙二十三年(1684),曹璽病故。正值康熙南巡至江寧,帝親臨其府第撫慰諸孤,並派內大臣祭奠,說:"是朕藎臣,能爲朕惠此一方人者也。"但是,曹璽受寵信的程度,比之于他的兒子曹寅來,又望塵莫及。

  曹寅是曹雪芹的祖父,字子清,號荔軒、楝亭等。13歲就擔任康熙的禦前侍衛,二十多歲以禦前二等侍衛兼正白旗旗鼓佐領,後又升爲內務府慎刑司郎中協助江甯織造。康熙二十九年,出任蘇州織造,次年調任江甯織造,曹寅一生在織造任上長達二十餘年。

  曹寅和康熙的關係,親密無間。曹寅對康熙當然忠心耿耿,至死不渝;康熙對曹寅的感情也猶如子侄。我們從以下幾個方面就可以洞察他們之間這種非同一般的關係:

  第一,康熙給予曹寅以"密折奏聞"的特權。這種密折奏聞實非同小可,它可以不經過通政司和內閣,直送禦前,由皇帝親自審閱。奏聞的內容,大都有關吏治民情。應該說,曹寅並沒有利用這種權利誣陷任何人,關於地方上的情況,他也多半報喜不報憂。如他在康熙四十七年三月初一日"奏報自兗至寧一路聞見事宜",其中"百姓情形"一節,說的是"俱安生樂業如常","男女老幼,無不感頌皇仁"之類。即使涉及水旱、盜賊,也都出言審慎,言辭婉轉。于此也可見曹寅之爲人。在曹寅的奏摺中,把自己的家務事一一向康熙彙報,如送女出嫁啦,他的女婿某王子迎娶的情形啦,他打算在東華門外置房讓女婿移居以方便其上班(女婿爲皇上侍衛)啦。再看下面這句話:"臣有一子,今年即令上京當差,送女同往,則臣男女之事畢矣。"這樣的報告,這樣的口吻,實在超出一般的君臣範疇。

  第二,康熙六次南巡,有四次駐蹕于曹家所在的江甯織造府。《紅樓夢》第十六回描寫趙嬤嬤回憶當年太祖皇帝南巡的故事:"噯喲喲,好勢派!獨他家(指江南甄家)接駕四次,若不是我們親自目睹,無論如何是不會相信的。別講銀子成了土泥,憑是世上所有的,沒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過可惜'四個字竟顧不得了。"這正是曹家四次接駕的真實寫照。"江南甄家",即"江南真家"也。無怪乎當時泰州士人有詩雲:"三漢河口築帝家,金錢濫用比泥沙。"

  第三,康熙把許多他十分想做的事也交由曹寅經辦。主持校刊《全唐詩》和《佩文韻府》是最突出的例子。又如康熙要曹寅打聽致仕的大學士熊賜履家庭情況。熊因病辭世後,又要曹寅去瞭解熊生病時用何醫藥,臨終有何遺囑,兒子如何?還要曹送些禮去。曹寅據實彙報後,康熙又問:"聞得他家甚貧,果真是否?"熊臨終時給康熙的奏本,曹寅報告說是熊自己寫的。康熙則看出是被篡改的,要曹寅再去打聽有無真稿。曹寅死後,康熙還要曹寅的兒子曹沾繼續照看熊賜履之子,予以接濟。此事足見康熙對退休的良臣的關心,而此類事又只能託付給自己的心腹,這是不言而喻的。

  第四,康熙五十一年,曹寅病重。李煦報告康熙,轉達曹寅的話:"我病時來時去,醫生用藥不能見效,必得主子聖藥救我。……若得賜藥,則尚可起死回生。"康熙聞訊後,焦急萬分。他在李煦的奏摺上批道:爾奏得好。今欲賜治瘧疾的藥,恐遲延,所以賜驛馬星夜趕去。但瘧疾若未轉泄痢,還無妨。若轉了病,此藥用不得。南方庸醫,每每用補濟,而傷人者不計其數,須要小心。曹寅元肯吃人參,今得此病,亦是人參中來的。金雞挈(即奎寧)專治瘧疾。用二錢末酒調服。若輕了些。再吃一眼。必要住的。住後或一錢,或八分,連吃二服,可以出根。若不是瘧疾,此藥用不得,須要認真。萬囑,萬囑,萬囑,萬囑!

  試想,歷史上,有哪一位皇帝給臣子(何況還是包衣下奴)寫過這樣的批語,開過這樣的藥方?這批語,關切焦急之情,不言目明。康熙對曹寅的關愛,實更勝於子侄!

  第五,曹寅病故後,康熙爲了保全曹家,可謂費盡心機。他先是欽點曹寅之子曹顒繼任江甯織造,不想曹顒在任才兩年就故去了,康熙爲此十分痛惜。他對曹顒評價甚高,說:"朕所用包衣子嗣中,尚無一人如他者,看起來生長得也魁梧,拿起筆來也能寫作,是個文武全才之人。……朕對他曾寄予很大的希望。"曹顒一死,曹寅別無子嗣,康熙又命李煦在曹寅的兄弟曹荃的諸子中詳細考查擇取,找一個"能奉養曹顒之母如同生母之人"作爲曹寅的嗣子。結果挑選了曹頫。頫原是從小由曹寅養大的,據說他爲人忠厚正直,對曹寅夫人很孝順。當時曹頫還是一個黃口孺子,康熙卻格外施恩,仍讓他繼任江甯織造,並給予主事之職銜。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初二,李煦到江甯織造署內向曹寅夫人宣示"恩旨":"主子俯念孀居無依,恐你一家散了,特命曹頫承繼宗祧,襲職織造,得以養贍孤寡,保全身家。"康熙又在曹頫請安的奏摺上批道:"爾雖無知小孩,但所關非細,念爾父出力年久,故特恩至此。雖不管地方之事,亦可以所聞大事,照爾父密密奏聞,是與非朕自有洞鑒。就是笑話也罷,叫老主子笑笑也好。"對一個"無知小孩"不僅委以重任,而且如此照顧,口吻又如此親切,可謂是"愛屋及烏"也。

  總之,康熙在位的六十年,特別是曹寅時期,是曹家的極盛時期。四次接駕,更是顯赫一時。《紅樓夢》第十七、十八回寫元妃省親的盛況,正是借省親事寫南巡。賈府那種鮮花錦簇,烈火烹油的盛況,也正是盛極一時的曹府的真實寫照。可惜此時曹雪芹還沒有降臨人世,家庭的極盛時代,對他來說,只是"揚州舊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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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14 16:12:33 | 顯示全部樓層
(三)、月盈則虧
  《紅樓夢》中,秦可卿托夢于王熙風說:"常言'月滿則虧,滿則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一日倘或樂極悲生,若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豈不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了!"

  這段話大概是作者有感而發的吧。四次接駕時的曹府,表面上煊赫當時,實際上早已種下衰敗的禍根。接待皇帝的巨大開支,從哪里來?曹寅不得不挪用公款,以至造成巨大的虧空。

  據李煦康熙五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奏摺中稱,曹寅臨終時說江甯織造衙門歷年虧欠錢糧九萬餘兩,又兩淮商欠錢糧二十三萬兩,兩項相加,計三十二萬兩。康熙五十五年二月初三李煦的奏摺中,又說曹寅虧欠,原有三十七萬三千兩,除掉商人應繳之費十一萬兩,實欠二十六萬三千兩。這些已經是天文數字,所以曹寅臨終有"無貲可賠,無産可變,身雖死而目未瞑"的話。可是,江南總督噶禮參奏曹、李兩家虧欠三百萬兩,康熙批駁說只欠一百八十萬兩。總之,僅僅是曹寅所欠恐也遠遠高於三十二萬兩。

  康熙知道這錢實際上是用在他身上了,所以他才會公開袒護曹、李,說:"曹寅、李煦用銀之處甚多,朕知其中情由。"但他也深知此事的確非同小可,關係曹、李兩家身家性命。噶禮敢於在他還在位時就參奏,就證明了這一點。爲了幫助曹寅賠補虧欠,康熙採取了許多非常措施。他兩次讓李煦代理鹽差,將所得餘銀盡歸曹顒。他又讓監察禦史李陳常巡視兩淮鹽課一年,所有贏餘,均代曹寅李煦賠補虧欠。他又怕李煦存有一己之私,只顧自己,所以經常特地訓導李煦說:"曹寅于爾同事一體,……惟恐日久爾若變了,只爲自己,即犬馬不如矣!"

  但是,要填的窟窿實在很大,又怎能填得滿?康熙五十二年十一月間,李煦和曹顒的奏摺中都宣稱虧欠已補清完訖,尚余銀三萬六千餘兩。曹顒要把這餘銀獻給康熙"養馬",康熙又格外施恩,只收六千兩,其餘三萬兩賜予曹顒還"私債"。按道理,此事已經了結(當時康熙還將此事交戶部"議覆",確認"江甯、蘇州織造衙門所欠銀兩,今已照數全還")。可是到了雍正元年,查抄李煦家產時,又說李煦虧空銀三十八萬兩,曹家同樣難逃一劫。曹頫在雍正二年正月初七的奏摺中說:"奴才實系再生之人,惟有感泣待罪,只知清補錢糧爲重,其餘家口妻孥,雖至饑寒迫節,奴才一切置之度外,在所不顧。凡有可以省得一分,即補一分虧欠,務期於三年之內,清補全完。"話已說得十分悽惶了。這"家口妻孥"中,就包括曹雪芹吧。"饑寒迫節"的話,恐非誇飾,不然他決不敢在奏摺中這樣說。我們從清室檔案中獲知,直到乾隆年間,曹頫始終未能補完虧欠。這座壓在曹家頭上的大山,要不是乾隆下旨"恩免",是永遠移不開的了。

  曹頫寫上述奏摺時,曹雪芹最多不過九歲光景,他沒能趕上家庭的盛況,卻親身經歷了家庭的困窘破敗。當然,在他出生時,家庭的景況尚未到困窘的時候。康熙五十四年七月十六日,曹頫在給康熙的奏摺中報告曹寅遺存的産業,有"京中住房二所,外城鮮魚口空房一所,通州典地六百畝,張家灣當鋪一所,本銀七千兩,江南含山縣田二百餘畝,蕪湖縣田一百餘畝,揚州舊房一所。"這樣的産業,還是非常可觀的。所以曹雪芹在幼年時代,有可能過過一小段"錦衣玉食"的日子。即使如此,曹頫在上述奏摺中已經講到賴康熙賜銀三萬兩才將私債還完了的話。可見,從曹雪芹懂事之日起,家庭景況必定已江河日下,雍正一上臺,更是立即陷於困境之中。到雍正五年曹家被查抄時,曹雪芹還只有十二三歲。

  導致曹家徹底敗落的原因,可能比較複雜,虧欠錢糧,雖然是重要的、也是直接的原因;但如果僅僅是虧欠錢糧,似乎尚不至於引起雍正那樣反感和憤恨,以致非要籍沒其家產不可,大概還有更深層的原因。雍正一上臺,就沒給曹李兩家以好顔色,李煦是立即就倒楣了。雍正元年,李煦家產就被查抄,房屋賞給了年羹堯,家屬被逮捕,全家上下二百余口在蘇州變賣,因是旗人,無人敢買。雍正又讓年羹堯獲取,餘者交崇文門監督。雍正五年,李煦又因曾買蘇州女子送給雍正的頭號敢敵、八王子胤祀而受審。李煦雖被"寬免處斬",但仍以七十三歲的高齡發往打牲烏拉(今黑龍江境內),不久死於流所。

  曹家的厄運也接踵而來。雍正對曹頫的態度的康熙有天壤之別,康熙對曹頫何等親切,而雍正對曹頫一直敵視,他在上述曹頫雍正二年正月初七的奏摺上批道:"只要心口相應,若果能如此,大造化人了!"口氣嚴酷之極!這一年的五月初六,曹頫向雍正彙報蝗災和米價,雍正竟莫名其妙地批道:"據實奏,凡事有一點欺隱作用,是你自己尋罪,不與朕相干。"把這一批語和康熙"讓老主子笑笑也好"的批語加似對比,不難體會到康熙之所愛,恰是雍正之所惡。顯而易見,雍正對曹頫這等人很不放心,所以派人明查暗訪曹頫的行爲。兩淮巡鹽噶爾泰曾向雍正密報:"訪得曹頫年少無才,遇事畏縮,織造事務交與管家丁漢臣料理。臣在京見過數次,人亦平常。"雍正批道:"原不成器,""豈止平常而已!"可見雍正對曹頫深惡痛絕。雍正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雍正下旨查封曹頫家產,罪名又是"行止不端",還說曹頫"將家中財物暗移他處"。這明顯又是聽信了什麽人的揭發。從雍正元年到雍正五年,曹頫一再受罰,沒太平過。更奇怪是,雍正二年曾把曹頫交怡親王允祥看管,雍正在曹頫的請安折上批道:"……不要亂跑門路,瞎費心思買禍受。……因你們向來混帳風俗慣了,恐人指稱朕意撞你,若不解不懂,錯會朕意,故特諭你。若有人恐嚇詐你,不妨你就求問怡親王……主意要拿定,少亂一點。壞朕名聲,朕就要重重處分,王子也救你不下了。"

  曹頫不過是一個失寵的包衣下奴,何以會有人借雍正的名頭去詐他?他又怎會壞雍正的名聲?實在是個謎,只怕其中大有文章。由此我們完全有理由推知,曹頫之獲罪、被看管、被查抄,肯定有比虧欠錢糧更深層的原因。也許就是因爲曹家是康熙的寵臣,知道的事太多,牽涉的而太廣,不免遭致雍正的疑忌,以致不除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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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14 16:13:07 | 顯示全部樓層
(四)、降不逢時
  曹雪芹究竟是誰的兒子?自胡適《紅樓夢考證》問世以後,紅學家們都贊同胡適的看法:曹雪芹是曹頫之子。但後來越來越多的學者對此提出質疑,筆者也認爲雪芹不可能是曹頫之子,固爲年齡不合。

  關於曹雪芹的年齡,敦誠《挽曹雪芹》道是"四十年華付杳冥"。張宜泉詩《傷芹溪居士》小序中說"年未五旬而卒"。可以斷定曹雪芹享年不到五十歲。《紅樓夢》甲戌本第一回有一眉批,說:"壬午除夕,芹力淚盡而逝。"據此,曹雪芹死於"壬午除夕",即西元1763年2月12日。周汝昌先生則認爲曹雪芹當是死於癸未除夕,即1764年2月1日。一些學者認爲曹雪芹死于甲申年(1764)春。以上數說事實只相差一年,如果曹雪芹只活了四十年,曹雪芹當生於1723或1724年。而照"年未五旬"的說法,假定曹雪芹享年四十八或四十九歲,他當生於1715年左右。1715年,即康熙五十四年,恰是曹賈因府亡散的一年。而這一年,曹霣的妻子馬氏夫人已懷孕七個月,曹霣是該一年的正月病故的,他的遺腹子或遺腹女自然也降生於這一年。曹雪芹會不會是曹霣的遺腹子呢?應該說不無可能。前面說過,康熙在康熙五十七年(1718)還稱曹頫爲"無知小孩",後者當然不可能在1715年就做曹雪芹的父親,即使到1723或1724年,這位"無知小孩"雖已長了五六歲,恐怕也夠不上做曹雪芹父親的年齡。何況,曹雪芹享年一定不止四十歲,不然張宜泉決不會說"年未五旬而卒"那樣的話。至於敦誠"四十年華"的詩句,大概因爲是做詩,只能取個整數,並不意味著曹雪芹真的只活了四十歲。可見,曹雪芹的生年肯定早於1723或1724。一般認爲曹頫生於1702年左右,他和曹雪芹的年齡不過相差十幾歲,所以他只能是曹雪芹的叔父。

  我們還可以參照一下曹雪芹創作《紅樓夢》的時間。《甲戌本》第一回記述"此書""根由",結局說到"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仍用石頭記"。"甲戌"乃乾隆十九年(1754),這一年已是"抄閱再評",另《庚辰本》每冊卷首標明"脂硯齋凡四閱評過"。"庚辰"乾隆二十五年(1760)。根據這個,我們可知從再評到四評相距六年。由此我們又可以假定脂硯齋每隔三年抄評一次,那麽首評的時間當在1751年左右。我們再假定此時曹雪芹經過十年辛苦,已大體上完成了"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的工作,那麽從1751年回溯十年,即1741年左右,應是曹雪芹開始創作《紅樓夢》的時間。

  如果曹雪芹出生於1723或1724年,到1741年,曹雪芹還是個十七八歲的青年,要創作《紅樓夢》這樣的煌煌巨著,似乎太年輕了一些。如果曹雪芹生於1715年,1741曹雪芹已經二十六歲,是比較成熟的青年了。

  儘管我們認爲曹頫不是曹雪芹的父親,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雖是叔侄,實際上情同父子。因爲曹雪芹出生時就沒有了父親,而曹頫作爲曹寅嗣子,是曹家的當家人,理所當然要擔負撫育和教導曹雪芹的責任。他們叔侄之間年齡相差無幾,更容易培養深厚的情誼。所以曹頫對曹雪芹,可以說不是父親而勝似父親了。

  曹雪芹取名"霑",這也很值得體味。這"霑",是受雨露之恩的意思,取自《詩經•小雅》的《信南山》:"益之以霡霂,既優既渥,既霑既足。"爲什麽要給他取這樣的名字?如果真他是曹顒的遺腹子,答案就十分明顯了。曹顒病故,康熙特命李煦到曹家向曹寅夫人"宣示恩旨",曹寅夫人"聞命之人,感激痛哭"。曹雪芹正是在全家感念"萬歲天高地厚洪恩"之時降生,取名爲"沾",也是理所當然。

  曹雪芹實在是生不逢時。從他降臨人世的第一天起,家庭就遭大變。生身之父英年早逝,1722年(康熙六十一年),康熙帝歸天,曹家一下失去了遮蔽,從此走向深淵,這時曹雪芹才七歲。雍正一上臺,他家爲了賠補欠款,幾乎傾家蕩產。到雍正五年,少年曹雪芹親歷了家庭被查抄的慘況。當時接任江甯織造的隋赫德向雍正報告查抄結果:"細查其房屋並家人住處十三處,共計四百八十三間。地八處,共十九頃零六十七畝。家人大小男女一百十四口,餘則桌椅、床杌、舊衣零星等件及當票百余張外,並無別項。"偌大一個曹府,幾乎已空空如也。雍正原先以爲曹家還是金玉滿堂、富貴之極的,所以聽信了有關曹頫轉移家產的誣告,誰知竟空空如也,實始料所未及。即便如此,雍正並未因此寬怒曹頫,還是將其家產賞給了隋赫德。

  雍正六年,曹頫全家被逮問進京。據雍正七年七月二十九日《刑部移會》引總管內務府同年五月初七咨文:"曹頫之京城家產人口及江省家產人口,俱奉旨賞給隋赫德。後因隋赫德見曹寅之妻孀婦無力不能度日,將賞伊之家產人口內於京城崇文門外蒜市口地方房十七間半、家仆三對,給予曹寅之妻孀婦度命。"可知曹頫及寡母寡嫂和曹雪芹等人,進府後就住在崇文門外蒜市口的老宅裏。曹雪芹可能就依靠祖母苦度光陰。這段日子,曹家仍然遭劫難。上引咨文還記述:"查曹頫因騷擾驛站獲罪,現今枷號。"曹頫何以還能"騷擾驛站",是個謎。他進京後,又以新的罪名被"枷號"示衆,而且時間大概長達數月,這對曹家無疑是火上澆油,家庭的屈辱史又添上濃重的一筆。前面說過,曹雪芹和曹頫情同父子,他眼見相濡以沫的叔叔被枷號,內心的悲憤與慘痛又豈是筆墨所能形容!可以理解,這愈積愈厚,愈積愈深的悲憤與慘痛,後來都傾注於《紅樓夢》之中。

  家庭的慘變,給予曹雪芹的,不僅僅是心靈上的創傷,而且是思想上的徹悟。"揚州舊夢久已覺",這一個"覺"字正透露出曹雪芹從慘痛的人生中覺醒過來的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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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14 16:13:25 | 顯示全部樓層
(五)、家學傳統
  曹雪芹的家庭有深厚的文學傳統,曹雪芹從降生之日起,就生活于濃厚的文學氣氛之中,他也是這個家庭的文學傳統的真正繼承者。

  曹雪芹的曾祖曹璽,是個很具才識的人,有"藹然稱爲儒者宗。的美譽。《上元縣誌》卷十六《曹璽傳》說他"少好學,沈深有大志"。《江寧府志》卷十七《曹璽傳》也說他"讀書洞徹石今,負經濟才,兼藝能,射必貫禮。"是個文武兼備的人。康熙時的名臣熊賜履有《挽曹督造》詩雲:"雲間已應修文召,石上猶傳錦字詩。"這表明曹璽頗有文采。

  比之乃父,曹寅更是文采風流,頗有大家風範。他工詩文,善繪畫,諳熟戲曲與音樂,又是當時著名的刻書家與藏書家。受命主持校刊《全唐詩》和《佩文韻府》的就是他。

  清代著名文人、曹寅的舅舅顧景星盛讚其甥才學高超。他在《荔軒詩草序》中,稱曹寅:"束發即以詩詞經藝驚動長者,稱神童……今始終冠,而其詩清深老成,鋒穎芒角,篇必有法,語必有源,雖顛白齒搖,拈須苦吟,不能逮其一二。"又說曹寅"如臨風玉樹,淡若粲花;甫曼倩待詔之上,腹螂嬡二酉之秘,貝多金碧,象數蘭術,無所不窺,弧騎劍槊,彈棋擘阮,悉造精詣。"顧還引李白贈高王詩"價重明月,聲動天門"以贈曹寅。

  曹寅留存於世的作品很多,有《楝亭詩鈔》八卷,《棟亭詩別集》四卷,《楝亭詞鈔》一卷,《楝亭詞鈔別集》一卷,《棟亭文集》一卷,他還創作了《續琵琶》、《虎口餘生》二部傳奇及《北紅拂記》、《太平樂記》二部雜劇。《續琵琶記》寫的是蔡文姬的故事,大意是講文姬被俘擄,作《胡笳十八拍》,曹操追念其父,命曹彰兵臨寒外,脅贖而歸。中間還穿插銅雀大宴、彌衡擊鼓等情節。此劇不僅盛讚了才女蔡文姬,而且把曹操塑造爲一位正真的英雄人物,稱得上是文學史上第一部爲曹操翻案的作品信.這樣明曹寅獨具的見識。曹寅不但是詩人、劇作家,而且還能粉墨登場。他的友人張大受在《贈曹荔軒司農》一詩中描寫道:"多才魏公子,援筆詩立成。有時自敷粉,拍袒舞縱橫。跳丸擊劍訖,何如邯鄲生?風流豈已矣,繼擅黃初名。"

  曹寅還擅長畫道,並工書法。他曾戲言:"不恨不如王右軍,但恨羲之不見我。"可見他對自己的書法相當自信。

  曹寅是個大藏書家,家中藏書萬卷,經史子集包羅萬象。據《楝亭書目》所錄,就有3287種,36大類。他又是刻書家,除奉旨刊刻《全唐詩》和《佩文韻府》外,還刻印了《楝亭五種》和《楝亭十二種》。後者包括《都城記勝》、《釣磯立談》、《墨經》、《法書考》、《硯箋》、《琴史》、《梅苑》、《禁扁》、《聲畫集》、《後村千家詩》、《糖霜譜》、《靈鬼簿》等等。僅僅看這些書目,就可以看出曹寅涉獵之廣,學識之豐。

  由於曹寅風流儻倜,喜與文人學士交往,許多著名的詩人、文人、畫家、戲劇家,如錢秉澄、杜岕、姚潛、石濤、洪升、嚴繩孫、韓菼、陳枋、葉燮等等,都與之交好。曹璽生前,曾在江甯織造府內手植楝樹一株,旁築小亭,常在其中都曹寅兄弟識字讀書。曹璽死後,曹寅追悼先人,手制楝亭圖,遍請海內文人學士題詩題辭作畫以資紀念。在曹寅周圍,形成了一個很大的文藝群體,風雅雲集,雲蒸霞蔚。《紅樓夢》中十二金釵中的少女人人能詩,還有香菱學詩這樣的動人情節,此類事在曹府也許本來就是司空見慣的。史說東晉謝安家中連婢女也出口成章,曹家也許接近於此吧。曹寅的兒子曹顒,連康熙也稱讚他文武兼備。至於曹頫,文才肯定也不差,他有一次爲邊疆凱旋給雍正的賀表,雍正大加讚賞,信筆批道:"此篇奏表,文擬甚有趣,簡而備,誠而切,是個大通家作的。"當然,此表不一定是曹頫親筆,但曹頫有文才是當然的。

  曹雪芹多才多藝,能詩能文能畫,妙解音律,深通戲曲,酷似乃祖,不難從中體會到曹寅對曹雪芹的影響巨大而深遠。至於曹頫,有種種迹象表明,他不僅是《紅樓夢》的最早的評論者,而且很可能是小說創作的積極參與者與合作者。曹雪芹著手創作《紅樓夢》以前,本有一部舊稿,曹頫很可能就是這舊稿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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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14 16:13:50 | 顯示全部樓層
(六)、相與呼應
  曹雪芹有幸生於一個文學之家,這個家又恰恰給他帶來巨大的不幸與悲慟,但是,正是這種不幸與傷痛,又鑄就了曹雪芹。如果沒有家庭的巨變和曹雪芹由此而獲得的大徹大悟,也許就不會有《紅樓夢》。

  雍正上臺,是曹家災難的開端,雍正去世,是否就意味著曹家災難的完結呢?

  應該說,雍正在總體上是個勵精圖治的皇帝。他一來有鑒於康熙時政治過於寬縱的弊病,二來又因皇族內容權力鬥爭之激烈,所以在政策上傾向於嚴酷,結果往往過於荀刻。他後來可能也意識到這一點,加以政敵已一一清除,政權已經鞏固,所以從雍正八年開始,他下旨"酌免遠年承追之項",凡是雍正三年前已發覺的舊案,"酌其情罪,降旨免追"。曹家可能因此得以緩一口氣。

   雍正在位二十年突然暴卒,此時曹雪芹剛滿十二歲。乾隆上臺後,在治國方面上,更致力於以寬濟嚴。乾隆元年,他諭廷臣道:"大抵皇祖聖祖仁皇帝之時,久道化成,與民休息,而臣下奉行不善,多有寬縱之弊;皇考世宗憲皇帝整頓積習,仁育而兼義正,臣下奉行不善,又多有嚴刻之弊。""朕惡刻薄之有害于民生,亦惡縱馳之有妨國事。"話雖如此,他登基伊始,事實上的做法上還是傾向於寬。表現在他釋放了雍正的政敵允(礻我)、允(礻題)等,恢復了他們被削除的宗籍,分封原廢太子允耤之子弘(日爲)、孫永璥爲輔國公,釋放了岳鍾琪等在獄將領,甚至汪景祺、查嗣庭的親屬也被赦回籍。這些做法自然與雍正大相經庭,乃至當時有"止須將世宗時事翻案,即系好條陳"之說。乾隆種種措施中和曹雪芹家庭有關係的,有如下一些:一是那像惡夢似的壓在曹家頭上的償不完的欠款,終於被寬免;二是曹雷芹的高祖曹振彥被誥封爲資政大夫(二品虛銜),原配歐陽氏、繼配袁氏也都封爲夫人;三是曹家的一些親戚成爲顯貴。如曹雪芹的親表兄平郡王福彭受命處理總理事務,不久又任正白旗都統。傅鼐也得到重用,任刑部尚書兼兵部。

  正是基於上述情況,有些學者認爲此時曹家有過"中興時期"。中興說的主要依據,是曹家那些顯貴的親戚會照會曹家,曹家有了這些大靠山就能東山再起。事實上,這些權貴有哪個趨炎附勢,他們對曹家避之猶恐不及,又豈肯大力支援。敦誠寫給曹雪芹的詩:

      "勸君莫彈食容鋏,勸君莫叩富兒門。
     殘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書黃葉村。"
(《寄懷曹雪芹》)

   這顯而易見是有所指而發的。也許曹雪芹曾經求助於那些富貴的親戚,但遭到冷遇乃至羞辱,敦誠才有此勸。聯繫到《紅樓夢》中描寫劉姥姥初進榮國府,向鳳姐告貸而恥於開口,脂本有眉批雲"且爲求親靠友者一棒喝。"當劉佬佬聽到鳳姐說如何困難,以爲無望,有旁批道:"可憐可歎!"這些批語明顯都是因爲生活中有相對經歷,有感而發的。

  從現存史料看,乾隆繼立後,曹家境況確實有所改善,欠的債免了,曹頫也有可能重新到內務府供職。據張永海老人回憶,曹雪芹當過內廷侍衛,據說是"因爲他是皇族內親才挂名當侍衛的"。曹雪芹是包衣子弟,當侍衛本來也是題中應有之義。曹寅、曹顒都當過侍衛。不過,曹雪芹即使當過侍衛,時間可能也很短暫,這些情況,也許都不足以使曹家"中興"。

  敦誠《寄懷曹雪芹》一詩曾寫道:"當時虎門數晨夕,西窗剪燭風雨昏。"據吳恩裕等學者考證,"虎門"指右翼宗學。宗學是朝廷專爲宗室子弟辦的學堂,右翼宗學是其中之一。曹雪芹與教誠在宗學相聚,約在乾隆十三、十四年、曹雪芹可能是在辭去侍衛後入宗學的,他在宗學當然不是讀書,而是任職。乾隆元年曾有旨:"命考試八旗廢員,精於'國語'(指滿語)者,充八旗教習。"曹雪芹理應具備當教習的資格。據張永海老人回憶:"曹雪芹的年紀比旁的教習都小,又是個被抄家的人,老派的教師們就輕視他。曹雪芹呢,他也是個的傲骨的人,嘴又好說,愛得罪人,他心想,'你們瞧不起我,我還瞧不起你們呢!'所以乾隆十六年,他就離開宗學搬到西郊來住了,從此一心寫他的《紅樓夢》去了。"

  不管怎樣,曹雪芹這一段的生活,雖說不上"中興",勉強還可以。不過,自從辭去宗學差使,住到西郊後,生活就日益窘迫了。

  就是在這段時間時,曹雪芹與敦敏、敦誠兄弟結爲摯友。敦敏字子明,號懋齋,敦誠字敬亭,號松堂,別號庸閑子,二人是同胞兄弟。他們的五世祖就是努爾哈赤十二子英親王阿濟格。阿濟格與多爾袞(十四子)、多鋒(十五子)是同母兄弟。多爾袞原是正白旗統帥,可說是曹家"故主"。多爾袞被削爵籍沒後,阿濟格受到株連,被抄家、幽禁,最終被賜自盡。乾隆時,爲多爾袞平反昭雪(乾隆三十八年,爲其修葺墳塋,四十三年複還睿王封號)。至於阿濟格,康熙肘曾追封其次子博赫勘爲鎮國公,複還宗室,但在雍正時又被剝奪。這博赫勒即敦氏兄弟的高祖,所以敦敏、敦誠雖是宗室子弟,事實上和曹雪芹"同是天涯論落人",有著相似的遭際和命運,而且他們和曹雪芹一樣光明磊落,才華過人。敦誠勸雪芹"莫彈食客鋏","莫叩富兒門";敦敏則寫詩讚美雪芹畫石:"傲骨如君世已奇,峋更見此支離。醉餘奮掃如椽筆,寫出胸中磈礧時。"這既是贊曹雪芹,也是自抒胸懷。他們和曹雪芹互相呼應,成爲摯友,實方必然。雪芹生前,和他們二人過從最密,二人詩集中寄贈和懷念曹雪芹的詩甚多,爲我們留下了研究曹雪芹的寶貴資料。從這些詩篇中,我們可以知道他們和雪芹常在一起飲酒賦詩,敦敏有一花園。名叫槐園,是他們經常聚會的地方。直到雪芹逝世那一年的春天,敦敏還寫了一首小詩代替書信,邀雪芹來槐園賞春。詩中寫道:

     東風吹杏雨,又早落花辰。
     好枉故人駕,來看小院春。
     詩人憶曹植,酒盞愧陳遵。
     上巳前三日,相勞醉碧茵。

"上巳"是農曆三月初三。俗諺道:"三月三,上高山。"意味著春到人間。敦敏看到滿園春色,就記起好友曹雪芹,希望他能來共謀一醉。他邀請的,一定還有敦誠,大概還有其他好友。以詩代簡,既表明主客之雅,也表明他們友情之深。他把曹雪芹看作曹植,更可見他對雪芹之敬重。

  雪芹移居西郊後,不可能常來京師,這自然增添彼此思念之情。敦氏兄弟有空就去拜訪雪芹,並在詩中描述了雪芹家居"衡門僻巷愁今雨","日望西山餐暮霞"的景致。敦敏有一次冒著嚴寒去訪曹雪芹,未遇,悵然而歸,留詩一首:

     野浦凍雲深,柴扉晚酒薄。
     山村不見人,夕陽寒欲落。

   心中的惆悵,溢於言表。有一次,敦氏兄弟和雪芹一別數年,敦敏偶過友人明琳的養石軒,隔院所到高談闊論,疑是曹君,急就相訪,果然是他,大喜過望,立刻呼酒話舊,暢敍別後之情。敦敏爲此詩興大發,揮詩一首:

     可知野鴨在雞群,
     隔院驚呼意倍殷。
     雅識我慚褚太傅,
     高談君是孟參軍。
     秦淮舊夢人猶在,
     燕市悲歌酒易醺。
     忽漫捆逢頻把袂,
     年來聚散感浮雲。

  詩句把二人相逢的欣喜,拉著手殷勤致意,以及高談敍舊,一醉方休的情景,描述得既似如臨其境。

  還有一次,一個秋天黎明,敦誠和曹雪芹在槐園邂逅。當時風雨淋涔,朝寒襲袂,雪芹酒渴如狂,而主人敦敏還未出來。敦誠就解下佩刀,質酒請雪芹暢飲。雪芹歡暢已極,當場作長歌謝敦誠,敦誠也寫了一首長詩答謝,這就是著名的《佩刀質酒歌》。歌中寫道:"我聞賀鑒湖,不惜金龜擲酒壚;又聞阮遙集,直卸金貂作鯨吸。嗟餘本非二子狂,腰間更無黃金璫。秋氣釀寒風雨惡,滿園榆柳正蒼黃。主人未出童子睡,斝乾饔澀河可當?相逢況是淳於輩,一石差可溫枯腸。身外長物亦何有?鸞刀昨夜磨秋霜……"從這首詩我們可以看出敦誠也是個豪氣沖鬥牛人物,所以才配得上做曹雪劃的真正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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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14 16:14:11 | 顯示全部樓層
(七)、廬於西郊
  曹雪芹移居西山腳下,在那裏搭了一個茅廬。對他的日常起居,敦誠有詩描繪道:

     滿徑蓬蒿老不華,
     舉家食粥酒常賒。
     街門僻巷愁今雨,
     廢館頹樓夢歸家。
     司業青錢留客醉,
     步兵白眼向人斜。
     何人肯與豬肝食,
     日望西山餐暮霞。

   "舉家食粥",生活之貧困可想而知,但居所景色幽美,"門前山川供繪畫,堂前花鳥入吟謳",對比《紅樓夢》中作者自雲:"雖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竈繩床,其晨夕風露,階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懷筆墨者。"物質生活的困頓,不妨害他精神生活的充裕。也許,這門前山川,更激發曹雪芹創作的靈感,增添他筆下的詩情畫意,他就在這山川的懷抱中寫就驚天動地的《紅樓夢》。

  曹雪芹是旗人,他居住的地方大約是旗人聚居的地方。所謂天涯何處無芳草。曹雪芹雖遠離那繁華的京都,但並不寂寞,除敦氏兄弟常來看他外,他還有許多知己。其中有一個與他性情最爲相投,那就是《春柳堂詩稿》的作者張宜泉。

  張宜泉也是旗人。他和雪芹一樣,平生坎坷。他自幼父母雙亡,又爲兄嫂所棄,靠教幾個學童糊口。他在《春柳堂詩稿》自序中說:"奈家門不幸,書劍飄零,三十年來,百無一就。"他曾參加禮部考試,也曾做過小官,但終生未能有機會一屬宏圖,於是嘯傲林泉,以詩自娛。從《春柳堂詩稿》可以看出,張宜泉詩才清新雋永,性情則有如閑雲野鶴,孤高傲世,這正與曹雪芹同調,是以兩人一見如故,情誼日篤。他們有時在一起飲酒賤詩,有時則一起赴效外尋幽探勝。《春柳堂詩稿》中有三首詩是專爲曹雪芹而作的。其中一首《懷曹芹溪》云:

     似曆三秋闊,同君一別時。
     懷人空有夢,見面常無期。
     掃徑張筵久,封書畀雁遲。
     何當常聚會,促膝話新詩。

  這首詩道出了他和雪芹情誼深厚,小別一時,就如隔三秋,即使在夢中,也懷念著這位好友。由於張宜泉住在東郊,所以"見面常無期",他爲此深深感歎。他寫這首詩,似乎是曹雪芹本來約好來訪,他爲此掃徑張筵,焦急等待,結果不知什麽原因雪芹未能來,惆悵之餘才寫下這首詩以寄託懷念之情。在詩稿中和這首詩編排在一起的,還有一首《晴溪訪友》,也像是爲雪芹而作的:

     欲尋高士去,一徑隔溪幽。
     岸闊浮鷗水,沙平落雁秋。
     攜琴情得得,載酒興悠悠。
     不便張皇過,輕移訪載舟。

   詩中描寫的景致,與雪芹住處十分相近。曹雪芹不正是張宜泉心目中的"高士"嗎?這不免令人想起《紅樓夢》中"山中高士晶瑩雪"的詩句,張宜泉讀過《紅樓夢》的書稿是不無可能的。"攜琴"一句,也令聯想起他爲悼念曹雪芹而作的另一首詩中有"琴裹懷囊聲漠漠"之句。他和曹雪芹在一起載酒撫琴,理固宜然。

  張宜泉還有一首《和曹雪芹西效信步憩廢寺原韻》,更具體描述了他們同遊西郊,到一座廢寺小憩。雪芹觸景生情,賦詩一首,詩題大約就是《西郊信步憩廢寺》,張詩就是不其原韻而作的和詩。雪芹的原詩一定精彩絕倫,抒發了自己的懷抱,有很深的寄託。不然張的和詩不會開首就說"君詩未曾等閒吟,破刹今遊寄興深"了。

  張宜泉和敦氏兄弟的詩,都清楚告訴我們,曹雪芹和友人在一起,興致一來就立即賦詩,可見他的詩作一定頗豐。一部《紅樓夢》,就有那麽多詩,也足見曹雪芹詩人之大,朋友們把他比作曹子建,比作李賀,他是完全承受得起的。可惜,除了敦誠曾引用過他的一句"白傅詩靈應喜甚,定教蠻素鬼排場"外,我們再也無緣見到那些精彩的詩篇,這實在是中國詩歌史的一大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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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14 16:14:37 | 顯示全部樓層
(八)、十年辛苦
  曹雪芹廬結西郊,致力於《紅樓夢》的創作,經過十年的艱辛努力,終於完成了這部前無古人的宏篇巨制。《紅樓夢》第一回有一段話記述了此書的創作過程:先是空空道人把石頭上所記述的"無材補天,幻形入世……曆盡離合悲歡炎涼世態的一段故事","從頭至尾抄錄回來,問世傳奇。從此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爲情僧,改《石頭記》爲《情僧錄》。東魯孔梅溪則題曰《風月寶鑒》。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這段話撲朔迷離,似乎留給讀者諸多疑團。這空空道人是誰?是作者虛擬的烏有先生,還是實有其人"他更名情僧,書中的石頭,即賈寶玉,不就是情僧嗎?難道這空空道人就是賈寶玉的生活原型?是他先抄錄了《石頭記》,然後由曹雪芹十年辛苦,創作成今日之《紅樓夢》?那麽,空空道人抄錄的《石頭記》,是否是《紅樓夢》的"前身"或"原稿"?這的確是一個謎團。無論如何,有一點是一定的,《紅樓夢》確是曹雪芹十年辛苦的偉大成果。

  現有的一百二十回的《紅樓夢》,後四十回是高鶚的續作,前八十回是曹雪芹原作。"書未成,芹爲淚盡而逝。"說的是,曹雪芹雖然增刪五次,但未能最後完成這一浩大工程,儘管脂硯齋一次又一次地幫他謄清書稿,加上評語,但他卻始終沒有停止修改他的作品。現存的《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的抄本,"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一節被刪去後,還留下一些應刪而未刪盡的文字(如"另設一壇於天香樓上"以及瑞珠觸柱而亡等等),十七、十八回尚未分開等。《庚辰本》還有"缺中秋詩,俟雪芹"的批語。這些都證明這部書尚未最後定稿。但這並不是說這部小說只寫了八十回。實際上,小說還有後數十回,曹雪芹是定稿的。我們從脂評中得知,小說的終局是太虛幻境公佈情榜,頭一名就是賈寶玉,其名下還有"情不情"三字。林黛玉的名下,有"情情"二字。所謂"情不情",一種含義,或許是賈寶玉從"入情"開始,以"不情"結束,所謂"由情入色","因色悟空"吧。另一種含義,或許如脂評所言,賈寶玉對一切不情的事物(花兒啦,鳥兒啦,魚兒啦)都有一段癡情去體會玩味。"情"乃動詞,"不情"乃賓語。至於黛玉的"情情",大概就是脂評所說的她"更勝寶玉十倍癡情"吧。她爲還淚而來,淚盡而去,都脫不開一個"情"字。這後數十回決非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後四十回。在脂評中,提供了很多後數十回的情節線索,如鳳姐掃雪、拾玉,甄寶玉送玉;寶玉等人被關押在獄神廟,紅玉、賈芸仗義探庵,慰勞寶玉;以及賈寶玉"寒冬噎酸齏,雪夜圍破氈","薛寶釵借詞含諷諫,王熙鳳知命強英雄"等等,在現在的後四十回中都不見蹤影。現在的後四十回的許多情節,和小說前半部所埋下的伏筆,以及第五回所暗示的賈府結局和人物命運,多有不合。至於像寶玉中舉,賈府中興,蘭桂齊芳之類,更與前八十回的思想南轅北轍。在高鶚的筆下,賈寶玉居然忠孝兩全。他生子(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麽!)、中舉、受封,出了家還要回來向父親跪拜,這一切叫做爲忠孝兩全。"平生遭際實堪傷"的香菱,原本是被折磨死的,現在卻被"扶了正",在高鶚看來,這就是她的好運了。李紈固守節而遭好報,襲人因"失節"而遭譴責,這是曹雪芹的思想嗎?肯定不是。在曹雪芹的筆下,李紈的青春喪偶和守節,正是她最大的不幸,她沒有,也不可能因此而得到好處。"如冰水好空相妒,枉與他人作笑談"的詩句,以及"也只是虛名兒與後人欽敬"的歌詞,都證明了這一點。在曹雪芹的筆下,襲人最終是寶玉在潦倒之際,不得不將她"遣嫁"的,而且是嫁給了寶玉的最要好的朋友蔣玉菡,夫妻二人還終身侍奉寶玉。"失節"兩字,從何談起?曹雪芹的偉大,正在於他雖然身處宗法封建社會,卻敢於向這-社會宣戰,並以沖決羅網的精神,向這一社會的傳統宣戰。他沒有讚美忠臣、孝子、義夫、節婦,而是讚美了富於叛逆精神的"頑石"賈寶玉以及黛玉、晴雯這類女性形象。他把同情賦予了被宗法封建制度所殘害的一切不幸的人們。曹雪芹是徹底的,在他的筆下,十二金釵、副釵、又副釵,乃至所有女性的命運,概莫能外都是悲劇的。他以穿透歷史的深邃眼光,寫了一個家庭的大悲劇,一切都是那樣地無可挽回,最後只能是食盡鳥投林,樹倒猢猻散,落了個白茫茫大地一片真乾淨。這樣的大徹大悟,才是真實的曹雪芹!這樣的思想境界,高鶚與之相比,實是相形見絀。

  當然,高鶚的後四十回,作爲文學作品,也有其自身的特點與價值。何況一般讀者的心理,總希望看到完滿的結局。正如高鶚所言:"予聞《紅樓夢》膾炙人口者,幾廿餘年,然無全璧,無定本。"他補上四十回,使《紅樓夢》以"全璧""定本"的面貌出現,這對《紅樓夢》的廣泛傳播,的確起了不小的作用。

  雪芹把一生的心血都獻給了《紅樓夢》,過早地離開了人世。那一年的中秋,他的愛子不幸夭折,他感傷成疾,由於無力延醫,竟在除夕之夜,帶著一腔悲憤和未竟之志,與世長逝了!一代文星就此殞落!留下一個新婚的妻子,孤苦無依,他實在難以瞑目啊。敦誠有詩挽道:

     四十年華付杳冥,
     哀旌一片阿誰銘?
     孤兒渺漠魂應逐,
     新婦飄零目豈瞑?
     牛鬼遺文悲李賀,
     鹿車荷鍤葬劉伶。
     故人惟有青山淚,
     絮酒生芻上舊垌。
(《挽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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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9-9-14 16:15:07 | 顯示全部樓層
(九)、鐵石詩膽
  曹雪芹的生平事迹由於材料太少,很難勾勒出一個清晰的印象。但我們從他的友人的詩文以及有關記載中,卻可以描述出他的爲人和品格。我們可以用六個宇來總結他的爲人:一曰"覺",二曰"傲",三日"豪",四曰"膽",五曰"辯",六曰"諧"。

  所謂"覺",就是"揚州舊夢久已覺"的"覺",夢醒以後,徹底醒悟,讀了《紅樓夢》就容易體會這種覺悟。"紅樓一夢耳",是這種覺悟;一曲好了歌,是這種覺悟;寫徹頭徹尾的大悲劇,是這種覺悟;主人公懸崖撒手,複其本性,回歸自然,也是這種覺悟。作者悟徹人生,又把這種覺悟,凝聚成一部《紅樓夢》,留與世人,警示後世,這要有多大的智慧,多大的氣魄!

  所謂"傲",就是"傲骨如君世已奇"的"傲",一身傲骨,睥睨天下,面對殘酷的社會和吃人的統治者,他寧願窮死、餓死,也不肯與當道者同流合污。張宜泉有詩贊道:

     羹調未羨青蓮寵,
     苑召難忘立本羞。
     借問古來誰得似,
     野心應被白雲留。
(《題芹溪居士》)

   "青蓮寵"指的是大詩人李白曾得"寵"于唐明皇和楊貴妃。傳說貴妃曾親自爲它調羹,李白也因此留下了千古傳湧的《清平樂三章》。其實,皇帝和貴妃又何嘗真的賞識李白的才學?在他們眼裏,這位李學士和他們案頭的"供玩"也別無二致,不過興致高的時候,供其賞玩,助其盡興而已,待他們盡興了,也就把這一代才人"放還"了。同樣是一身傲骨的李白,終究不能一展其宏圖大志,只能抱憾終生。曹雪芹的身世較李白更爲不幸,他的窮困也更甚於李白,但他視王侯如糞土,視富貴如浮雲,當然更不會欣羡李白遭遇過的那種"得寵"。

  "立本羞"指的是唐代大畫家閻立本蒙受的羞辱。據《新唐書》卷七十七閻立本傳記載,有一天唐太宗與侍臣們在春苑泛舟,忽見異鳥容與波上,大爲興奮,一面命在座的人吟詩作賦,一面傳召閻立本,要他當場把這幅天然圖畫畫下來信,立本伏在池邊,研吮丹粉,看著皇帝和侍臣們飲酒作樂,感到無地自容,汗流浹背。他回到家中告誡兒子說:我少年讀書,文章作得不比他們差,現今偏偏以畫知名,今天簡直像僕役一親侍候他們,你們今後切勿學習畫畫。曹雪芹也是畫家,他自然深深理解閻立本所蒙受的羞辱,自己也不屑於做那種禦用畫師。從"苑召"二字可以推測曾經有官方的畫苑徵召曹雪芹,被他嚴辭的拒絕。這還可以從張詩最後一句得到佐證。"野心應被白雲留"一句,用的是宋初魏野謝絕宋真宗宣召的典故(見《宋史》卷457)。曹雪芹正是同魏野一樣,寧願做閑雲野鶴,終老林泉,也不願受朝廷徵召。曹雪芹這種高貴的品格,得到他的友人的齊聲讚歎,把他比作晉代的山簡和阮籍。對阮籍,曹雪芹本來就是十分崇敬的,他自號夢阮,這"阮"正是指阮籍。《晉書•阮籍傳》說阮"傲然獨得,任性不羈","不拘禮教",嗜酒,常發驚世駭俗之論。曹雪芹和阮籍確有頗有相似,他們的精神是融通的。

  所謂"豪",是指曹雪芹性情豪邁、豪爽,灑脫、豁達,張宜泉說他"素性放達",敦敏則以"燕市悲歌酒易醺"的詩句來描繪他。曹雪芹和阮籍一樣嗜酒,雖然"舉家食粥",還要"賣畫錢來付酒家",一有杯中物,更是豪興大發。前引敦誠《佩刀質酒歌》,寫道:"曹子大笑稱快哉!擊石作歌聲琅琅。"其豪邁的氣概,躍然紙上。豪放的人必然心胸開闊、豁達,決不會因爲身份低賤而改易自己的性情,這又使我們想起《紅樓夢》。《紅樓夢》中有個"醉金剛"倪二,仗義疏財,頗有幾分俠氣和豪氣。雖然是個潑皮,曹雪芹卻以讚美的筆調描繪他,這也許或多或少坦露出作者自己的胸襟。在小說中,曹雪芹把孤傲給了林黛玉,把豁達大度給了薛寶釵,把豪放給了賈探春,他特別用濃油重彩渲染賈探春的"素喜闊朗";她的閨房三間屋子連成一片,"當地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森林一般。"還有"鬥大的"花囊啦,"大鼎"啦,"大盤"啦,大佛手啦……這種"闊朗"正是豪放的表現。我們從曹雪芹的讚美的筆觸中,正可以體味作者的爲人。

  所謂"膽",即膽識。敦誠詩道是:"知君詩膽昔如鐵,堪與刀穎交寒光。"鐵石詩膽這四個字,既道出了曹雪芹的錚錚鐵骨,也道出了他的詩有膽有識,鋒芒畢露。所以張宜泉也用"劍橫破匣影(金芝)(金芝)"來比喻曹雪芹,把曹雪芹的詩比作刀,比作劍,正說明他的詩是指向黑暗人生,直刺豺狼們的心臟的。他留下的千古絕唱《紅樓夢》,就是刺向宗法封建社會的一柄利刃。

  至於"辯"和"諧"是指雄辯和詼諧。雪芹友人詩中多次寫到他高談闊論,並用晉人王猛"捫虱而言,旁若無人"的氣概形容他。曹雪芹縱橫捭撊,博古通今,善於言談是意料中的事。他又生性幽默、詼諧,對此,清代文人裕瑞在他的《棗窗閑筆》中有生動的描繪:

   其人身胖頭廣而色黑,風雅遊戲,觸境生春。聞其奇談娓娓然,令人終日不倦,是以其書絕妙盡致。……又聞其嘗作戲語云:"若有人欲快覩我書,不難,惟日以南酒燒鴨享我,我即爲之作書"云。

  這是前人筆記中對曹雪芹最詳盡,也最具體的描繪。裕瑞是努爾哈赤幼子多鐸的五世孫,他自雲其前輩姻戚有與曹雪芹交好者,這殆實有此事言。他所作的有關曹雪芹的記載,雖是聽來的傳聞,可能有不實之處,但上述描繪,卻有相當的真實性與可信性。當然,曹雪芹是否"身胖頭廣",尚有疑問。因爲敦誠挽曹雪芹的詩明言"四十蕭然太瘦生"。敦敏《題芹圃畫石》詩也以石喻人,用"嶙峋更見此支離"的詩句形容曹雪芹,可見,曹雪芹並不胖。除此以外,裕瑞的描繪,令人有栩栩如生、躍然紙上之感,而且很符合曹雪芹的爲人品性。

  總之,曹雪芹悟徹人生,一身傲骨,淩雲豪氣,有膽有識,高談雄辯,而又風趣詼諧。這樣的人,實在令人扼腕。詩人屈原曾經自白道:"舉世混濁而我獨清,衆人皆醉而我獨醒。"這句話用在曹雪芹身上,也是很恰如其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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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jiba 該用戶已被刪除
發表於 2009-9-14 16:27:12 | 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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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9-15 01:42:49 | 顯示全部樓層
紅樓夢係學習同明白中國政治官僚系統既第一本入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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