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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6-9 11:2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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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與王安石初相較
蘇東坡與王安石,在詩詞上的文風極像盛唐時的李白與杜甫,一個大刀闊斧,飄逸靈動;一個精工韻律,雅麗奇絕。唐時的李杜以“仙”、“聖”並稱,其實把“仙”、“聖”二字套用在蘇、王頭上亦無不可。
文學方面,大家對東坡的詞、王安石的小詩較為熟悉,小學課本裏就有王安石的《泊船瓜洲》絕句:
京口瓜洲一水間,鍾山只隔數重山。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據南宋洪邁《容齋隨筆》中記載:王安石數易其稿,為了“春風又綠江南岸”一句,先後用了“到”、“過”、“入”、“滿”等十多個字,最後才選定這個“綠”字,詩人精工不茍、刻意出新可見一斑。
王安石選字的故事,影響之廣久,遠超小詩本身。實際上王安石的另一首絕句影響更大,國人幾乎無人不曉!這就是《元日》: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蘇東坡開始捲入朝廷聖旨漩渦,是否像他故去的老父一般,是對準銳意“把新桃換舊符”的王安石本人來的?其實不是那樣,蘇東坡上書反對新法,是標準的對事不對人。公正地說,蘇東坡就是想對王橫眉,當時也沒有那個資格。
兩人那時還不屬同一重量級,蘇東坡在各個方面還沒資格與王安石一較長短。
王安石出生於1021年,比蘇東坡大了16歲,16年的代溝決定了雙方在政治拳壇上的地位差異。
在蘇東坡苦讀寒窗追求朝廷施捨的一官半職時,王安石卻不屑朝廷的數次召用提拔;蘇東坡初露鋒芒時,王安石文采已經名滿天下;宰相韓琦有資格歷練後輩蘇軾,王安石卻在私人日記中輕視地評價韓琦:“韓琦別無長處,惟面目姣好耳。”
王安石在京師接受朝廷的參知政事高位那一年,正好韓琦被罷相,也正是這年,蘇東坡兄弟永久地離開了故鄉眉山(今四川眉州)。也就是說,此時蘇氏兄弟再幹什麼活路,需要看王安石的心情了。
蘇家兄弟回到京師之時,正值王安石就職朝廷參知政事,並奉準“越級進言”,不受朝儀限制。時年新皇帝神宗年方20,年輕氣傲,自然想有一番作為,中興國力日弱的大宋王朝。對於名滿天下的王安石,年輕皇帝早就心儀,而且已經達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而對才名遠播的蘇東坡,新皇帝雖然也不陌生,但此時皇帝選才的標準是“政治第一”,所以,就看剛入京的蘇氏兄弟政治態度如何了,是左派,還是右派?
蘇氏兄弟欲避開朝廷已經颳起來的政治風暴是不可能的,他們必須對正在實施的新法進行表態,這裡沒有“逍遙派”的位置,或左或右必選其一。蘇東坡官癮若重,極為簡單:支援新政就是了。
而且此時的王安石對蘇東坡的才氣也是頗為欣賞的。王安石自負宰相之才,又兼宰相之量,既然不屑理睬蘇洵的痛罵,又怎會對蘇洵的兒子們心懷其他?
剛回京的蘇東坡被委任為殿中丞,還是在國史館上班,論說與國務院總理級別的王安石發生不了矛盾。其時的宰相富弼也就是在替王安石頂名過渡,朝中的一切權力都在宰相副手王安石手裏,只要蘇氏兄弟安分守己,做個穩當小官還是有可能的。
假如蘇東坡如此,那他也就不是蘇東坡了。僅過了不足兩年的安穩日子,蘇東坡直接上書皇帝擺明瞭自己的觀點:反對變法!
就這樣,蘇王之間關係惡化的炸藥包,便由地位不起眼的蘇東坡主動點燃了導火索。

變法之初亂子多
王安石能得以執政其實也是不易的。對於留在京師做官,他一直謝絕任命達25年之久。但事情就是這麼奇怪,你越不願高升,聲譽反而就會越高。到了仁宗嘉祐五年,王安石除了以文章出名之外,他不貪高位的聲譽也同時名震京師。
王安石位居太守之政績也是有口皆碑,堪稱能吏,同時他在其轄區內也深得百姓愛戴。就任三司度支判官後,所上建議改革的“萬言書”不被仁宗重視,因而萌生退意,恰母親去世,他便借機辭官守喪。但是在守喪期滿被召入朝之時,他又謝絕在京為官,而寧願留在江寧。
若說王安石是在坐以待時,還不如說他不願甘居人下。這就像一些從不願打雜當副手的強人一樣,不管身居何處,哪怕在偏遠的小縣做個縣令,也算獨轄山頭,這就是所謂“寧為雞頭,不為鳳尾”吧。
嘉祐五年,王安石初來京師時,時人無不視之為奇才,而且他既有創見、獨見,也善於言談。朝中名公巨卿如富弼和文彥博等,對他頗有好評,歐陽修也對他抱有好感。
不過認為他將會成為大害的人也並不乏見。例如王安石的老友張方平,以及張方平的好友蘇洵。估計蘇洵對王安石的厭惡與張方平也不無關係,以至於王安石母親去世時,只有蘇洵拒絕前往,並且還寫了那篇著名罵文《辯姦論》。
仁宗駕崩、英宗即位後,王安石大概由於曾上奏朝廷反對英宗接班,因而更加不願在京師為官。直到神宗明確表示出對他欣賞時,王安石才重回京師,就任參知政事的高位。
經過對王安石的一次密談考察,神宗皇帝決定不惜赴湯蹈火也要完成王安石的變法計劃。至於預料之中的反對,神宗皇帝早有心理準備:即便犧牲其他所有大臣也無不可。
依照王安石的建議,熙寧二年二月,制置三司條例司成立,蘇東坡弟弟蘇轍被安排在此司校對文稿;七月開始施行市易法;九月施行青苗法。誰知僅僅數月,朝中大臣對王安石便由期待轉而開始產生了懷疑,進而由懷疑變成了反對,伴隨著反對呼聲的還有內心的恐懼。
這除了新法施行後在地方引起的難以避免的混亂之外,主要還是王安石的用人政策所致。
新法實施,排除反對者的干擾並沒有什麼不對,但頒布的法律總需要有人去執行,這時的王安石選擇官員之標準也就簡單了:首先要政治過關——支援新法!可惜政治上過硬的幹部,人品上大多有缺陷。這是不可避免的,喊政治口號響亮的人多數心裏骯髒,明撒謊不臉紅的人還配談什麼道德人品?
王安石就職不久,便以大刀闊斧的風格在各個要害部門大肆清除異己。清洗最為徹底的莫過於首先公開反對新政的御史臺的御史們,實際上對政府政策提出批評本來就是御史的職責,但有些敏感時期,裝聾作啞反倒才是優秀幹部,才能跟上面保持一致。
左右御史臺被清洗了14人之多,這些空缺當然需要有新人來補充,於是一批善於高喊與領導保持一致的“人才”被納入到了執政隊伍之內。這些人也就是咱們現代人所痛罵的“小人”,小人混進了改革的隊伍,那社會還不給鬧騰得烏煙瘴氣?
很快朝堂開始混亂了,一些賢德幹練、深孚眾望的大臣開始公開反對王安石。皇帝也曾疑問:“為什麼所有的大臣,乃至全朝的讀書人,都群起反對新法呢?”
王安石回奏:“陛下要師法先王之道,不得不清除這些反對的舊臣。反對新法的舊臣與陛下之間的奪權之爭,不會以陛下善良的願望而得以避免。這是改革派與保守派的生死之戰,關乎國家與陛下存亡,是領導權掌握在誰手裏的大問題。”
王安石成功地使年輕皇帝相信目前的混亂紛爭是不可避免的,是皇帝與那批膽敢反對皇帝的姦佞大臣之間的殊死之戰。
政府官員被分成了左、右兩派,雙方都有自己的領袖人物,左派(變法派)無疑是王安石挂帥,右派(保守派)則是由德高望重的政府軍事主官樞密使司馬光挑旗。皇帝時常左右遊移,但還是偏向王安石多些。
王安石初掌政權之時,司馬光就因一項節儉政策與王安石在御前爭吵起來。皇帝想取消春季的祭天大典和賜予臣子銀兩綢緞的慣例,王安石支援,司馬光反對,兩人針尖對起了麥芒。司馬光情急之下公開指責王安石:“你的所謂理財,只是在百姓身上多徵捐稅而已。”
王安石辯解:“善於理財者能使國庫充裕而不增加捐稅。”
司馬光斥責:“荒唐!一國的財富是固定的,財富不在百姓手中,便是在政府手中。不論你說得多好聽,無非是把百姓手中的錢拿過一部分交給政府罷了。”
皇帝開始有幾分贊同司馬光的說法,新政也暫時擱置了一兩個月。但不久,形勢便發生了大變,皇帝徹底站到了王安石那邊,朝中重臣紛紛被貶或自行辭職,新法實施方興未艾。
被貶官員裏面就包括東坡的弟弟蘇轍,蘇轍先於蘇東坡在新法實施的浪潮中翻了船。
熙寧三年,蘇轍上書神宗極力反對均輸法及市易法,並指出:朝廷若壟斷全國貿易,那全國的商販哪還有活路?誰能與國家競爭?國家也未必有利可圖,因為必須先成立龐大機構再高薪雇用大批幹部經商,建造大批官衙。其結果還不是便宜了與官商有私人交情的關係戶?官僚作風的無能也將造成物價的持續上漲,也會富了那部分與官府有關係的人,對國家有百害而無一利。
但此時的皇帝不會理睬蘇轍這等小官的胡說,蘇轍又致書王安石,更加激烈地指責新法,結果被貶出京城,去河南做了個小推官。
而蘇東坡恰在這左派明顯佔上風之時,毅然公開加入了右派陣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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