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王國最後的「悲劇女王」，利留卡拉尼的故事

joemalee

此刻的利留卡拉尼（Liliuokalani），正坐在檀香山的宮殿裡的皇椅上，面對一份書面文件猶豫不決。

如果簽字退位，她將失去女王的地位。但是簽字之後，她的6名忠實的臣子會被釋放，他們將不再以叛國罪被處刑。這六名臣子聚集了不到100名的士兵，試圖維護作為夏威夷女王的利留卡拉尼的立場，但在與美國發生小規模衝突後被鎮壓。

後來，利留卡拉尼在自傳中這樣寫道。「如果只是為了自己，我寧願選擇死亡，也不願簽名。但是考慮到身為夏威夷王國的國王，如果我不簽字，恐怕整個夏威夷王國的子民將會流更多的血。」

1895年1月，在她的簽名下，夏威夷王國的歷史畫上了句號。不久之後，利留卡拉尼統治的島嶼，在視夏威夷為搖錢樹的白人移民的推動下，被美國吞併。



利留卡拉尼

砂糖熱潮帶來的政治危機

夏威夷各島長期由世襲制的國王統治。1778年，歐洲探險家詹姆斯·庫克（James Cook）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通過貿易，夏威夷各島嶼的文字和其他交流形式得到了發展。夏威夷島戰士卡梅亞梅亞（Kamehameha）利用歐洲人帶來的武器，征服了大部分島嶼，並於1795年宣布建立夏威夷王國。

另一方面，由於歐洲人的到訪帶來了傳染病，到1840年為止，島上原住民的數量比庫克到訪時足足減少了84%。夏威夷傳統的社會結構也隨著國家採用歐洲理念的君主立憲制而發生了變化。

越來越多的西方人搬到島上，從傳教士到美國企業家都來到夏威夷為甘蔗種植園購置土地。作為種植園的所需的勞動力，西方人從東亞等世界各地「招募」了大量的廉價勞動力來到島上。不久之後，夏威夷成為甘蔗的一大產地，單單是1874年出口到美國的砂糖就超過了1萬噸。

夏威夷的重要性不僅局限於經濟方面。由於夏威夷位於亞洲和美國之間，美國一直在太平洋上尋找據點，因此將夏威夷視為戰略要衝，並將夏威夷出口到美國的砂糖徵收高額關稅。

1874年，新國王大衛·卡拉卡瓦（David Kalākaua）在登基的第二年與美國簽訂了互惠條約，夏威夷割讓了瓦胡島的珍珠港和現在被稱為福特島的小島給美國，作為交換條件，美國允許夏威夷包括砂糖在內的出口商品的自由貿易。

由此，美國對夏威夷砂糖的投資急劇增加，與此同時，來自美國的干涉也在增加。1887年，以勞林·瑟斯頓（Lorrin Andrews Thurston）和桑福德·多爾（Sanford Ballard Dole）為首的夏威夷出生的白人男性，以卡拉卡瓦國王的醜聞事件為契機，帶領甘蔗種植園的百姓武裝起義，迫使卡拉卡瓦國王簽署了一部新憲法，將大部分權力從國王手中奪走。

這部新憲法又被稱為「刺刀憲法」，憲法授予外國人投票權，並限制亞洲工人和低收入者的投票權。結果，75%的原住民的投票權被剝奪。同時，自稱為夏威夷聯邦的白人農民有效地控制了這些島嶼。

19世紀90年代，經濟危機和政治危機席捲夏威夷。當時的美國正準備通過一項取消與夏威夷砂糖產業競爭的其他國家砂糖稅的法案，如果該法案順利通過，那麼夏威夷的砂糖價格就會暴跌。夏威夷的農場主們為了穩定經濟，保持夏威夷王國的砂糖優勢地位，開始呼籲夏威夷與美國合併。

一場不流血的政變

1891年，卡拉卡瓦去世，他的妹妹利留卡拉尼繼位。1893年，利留卡拉尼試圖制定取消在夏威夷的外國人投票權、加強國王權力的憲法，以取代哥哥在位時簽署的刺刀憲法。

作為回應，瑟斯頓和他的武裝力量聚集在利留卡拉尼的宮殿附近，要求女王退位。與此同時，根據美國公使約翰·史蒂文斯的要求，美國以保護美國人的人身和財產的名義，派遣軍隊登上了瓦胡島。

面對強大的美國軍隊，利留卡拉尼只得命令守軍投降，政變派趁機宣布廢除國王，實施戒嚴令，並在宮殿裡掛上了美國的國旗。

這實際上是一場不流血的政變，瑟斯頓和多爾領導的夏威夷臨時政府加速了與美國合併的步伐。1893年2月，美國總統班傑明·哈里森（Benjamin Harrison）也在合併條約上簽字。

但不到一個月後，格羅弗·克利夫蘭（Grover Cleveland）就任美國總統，他撤銷了條約，並派詹姆斯·布蘭德等人前往夏威夷調查政變。布蘭德在報告中這樣寫道。「人民的感情無疑支持女王，他們反對多爾的臨時政府和與美國合併的計劃。」

克利夫蘭稱政變是「重大的恥辱」，他隨即罷免了史蒂文斯，命令新的公使安排女王復位。認為自己有了美國做後盾的利留卡拉尼主張，政變的參與者應該依照王國的法律受到懲罰。

但是多爾卻反駁說，臨時政府是合法的，只有通過武力才能解除。由於美國沒有進一步干涉，所以利留卡拉尼雖然保住了王位，卻沒能阻止多爾的臨時政府繼續存在。

1893年12月，美國議會開始對政變進行調查。摩根議員發表了議會的政變報告，報告裡毫不遮羞地支持夏威夷與美國合併。根據歷史學家拉爾夫·辛普森·庫肯德爾（Ralph Simpson Kuykendall）的說法，該報告的內容是「洗脫女王以外所有人的嫌疑」。雖然議會沒有採取進一步的行動，但多爾的臨時政府迅速鞏固了政權基礎，1894年7月，以多爾為總統的夏威夷共和國誕生。

半年後的1895年1月，保王派夏威夷人羅伯特·威爾考克斯發動了針對共和國的政變。他原以為能組織至少1000名夏威夷原住民，實際只有不到兩百人人響應。威爾考克斯的百人軍隊與多爾軍隊只進行了3次短暫的戰鬥就投降了。

結果，除了參與叛亂的191人之外，利留卡拉尼也因在自己家中發現武器而被捕。利留卡拉尼以釋放被判死刑的6名保王派支持者為代價，正式退位。雖然她被判了5年的重體力勞動和罰款，但只被軟禁在家裡，直到1896年才得到多爾的赦免。

夏威夷正式被美國吞併

雖然克利夫蘭政府對武力介入夏威夷持否定態度。但當1898年美國和西班牙爆發美西戰爭後，新總統威廉·麥金萊（William Mckinley）為了增強遠洋補給能力，提高美國海軍的戰略優勢地位，實行了選舉承諾中的與夏威夷合併的計劃。

1898年8月，夏威夷正式成為美國的海外領地。在接下來的61年裡，夏威夷一直作為美國的海外領地而存在，直到1959年才成為美國的第50個州。

1887年5月4日，利留卡拉尼與前國王卡拉卡瓦的王后一同訪問白宮
失去王位的女王在成為美國國民之後怎麼樣了呢？利留卡拉尼在接下來的許多年裡為奪回家族和原住民的土地以及獲得美國政府的賠償而一直進行著鬥爭。1911年，在她退位的近20年後，她被夏威夷地區授予終身養老金。

1993年，美國國會通過一項聯合決議，承認夏威夷原住民「從未直接放棄」其主權。 然而，這並沒有改變美國的政策，夏威夷原住民仍然只是沒有政治主權的土著群體之一。

直到今天，夏威夷上的島民只有10%是當年土著人的後裔。與白人相比，他們的教育水平低、失業率高、貧困、結核病患病率和吸菸率高、肥胖率高，在健康和社會福利方面的差距很大。

但是，原住民對自己文化的自豪感並沒有消失。20世紀70年代，夏威夷的原住民中掀起了保護語言和習俗的活動，並引發了夏威夷主權運動，直到現在土著島民們也在尋求美國政府的承認。可愛島（夏威夷群島之一）的教師凱莉·霍爾頓在2014年的聽證會上說：「我們是獨立的主權國家。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這一事實。」

馬甸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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