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口哥係咪卧底
【我是卧底】現職警親述 1 年無間地獄 英雄罪犯一念之差
三年前8月的一個深夜,阿成手機突然響起,聽筒傳來大佬「吹雞」,叫他立即去旺角砵蘭街追斬一名仇家,阿成扮作鎮定爽快回應「好」,並隨即動身「擸架生」,但事實是,他手心冒汗、內心極之掙扎,「呢次真係驚,因為隨時會斬死人,但我唔可以唔去,因為唔知大佬今次真係想尋仇,定係想測試我!」
當晚的旺角黑夜,人煙特別稀少,阿成與一班兄弟各手持牛肉刀一字排開,一場血腥廝殺如箭在弘;當仇家一蒲頭,即有人大喝一聲:「衝上去!」刀光劍影一剎,阿成一度猶豫,故意放慢腳步,「如果真係要斬落去,我衝力冇咁大嘅話,斬都冇咁傷!」幸而,仇家在分叉路逃脫,阿成才鬆一口氣。
回想這次「劈友」經歷,作為一個對未來滿腹抱負的警員來說,實在難以說服自己,一度久久未能平伏心情。問阿成有沒有後悔踏上卧底之路,他沉默了好一陣子,「因為我係警察,有一個使命……不過如果係𠵱家,我未必會做,因為承受嘅壓力唔簡單。」
眼前的阿成,外表斯斯文文,沒有染金毛、沒有耳環加粗頸鏈、沒有粗口爛舌,身上就連一個小小的紋身也沒有,根本沒半點「古惑仔味」,但他總是避開油尖旺這些「舊地盤」,每次與記者見面,也不斷轉地點,深怕被人跟蹤似的,但說穿了,他更像是怕被古惑仔尋仇。「喺嗰一年,我對佢哋講嘅每一句話,冇乜邊句係真,令我覺得好唔舒服。」要做到一個成功的卧底,就要做個「雙面人」,但這點令阿成不斷出現「腦交戰」,感覺最為難、最痛苦。
這段汗水淚水血水交織的卧底生涯,就在阿成學堂畢業不久開始。當日的情景儼如卧底電影情節,阿成警服都未穿暖就被「革扯」,隨即被安排混入一個當年被警方銳意打擊的社團大佬身邊。就在那一刻起,其警察委任證、警察部電腦紀錄及原本身份證資料都一一消失,變成一個「古惑仔」。
為了投入卧底角色,阿成花好幾個月熟讀大佬背景、喜好,連對方走路時齖齖齰齰的姿態、說話語氣,也用了一個月模仿。「最初都係行行企企咋,但我要喺呢段時間了解大佬身邊有乜嘢人、佢哋負責乜嘢、講嘢係咪可靠,因為呢啲隨時係情報之一。」同時,阿成另一重要任務是盡快領功,取得大佬的信任。
每名卧底均由一名沙展職級的操控員(Handler)負責,他們會為卧底製造「領功機會」,「例如查牌,(操控員)會預先提示我,我再藉口叫大佬小心,令佢覺得我好機警。」經過多次「好表現」,阿成火速上位,僅花了約4個月就成為其中一名頭目的左右手。
徘徊在黑白邊緣,阿成每天反問自己:「我仲係咪警察?」令他感受最深的一次,是在街頭「晒馬劈友」,被反黑拉到帶返警局,「嗰次俾反黑打咗幾鎚都預咗㗎喇,打得都好甘吓,但我最痛嘅唔係身,而係個心,如果我係古惑仔,我俾你打,我心甘命抵,但事實大家都係警察、自己人,你做緊嘢時,我都係㗎,但我有口難言,唔講得。」獲釋後,他首次躲在安全屋流下男兒淚,「仲問自己點解要做呢啲嘢,到底我仲係咪警察?」這次委屈更一度令他萌生歪念,更想過若要做卧底超過一年,便會辭職,「日日見到佢哋(古惑仔)嘻嘻哈哈,我做乜仲要做卧底,做乜要俾人打?做乜要咁辛苦?」
每天返安全屋寫「卧底日記」,才讓阿成重拾「我係一個警察」的實在感。因為他需詳列大佬行蹤、接觸過的人等等,也要定期與操控員在安全屋見面,但有次他終於問操控員:「日子真係好難捱,我仲要捱幾耐,會唔會好似電影咁三年又三年,佢每次只係話,好快做完㗎喇,到時可以做返自己㗎喇。」
幸而剛好一年時間,主管認為時機成熟決定「收網」,最終「大佬」亦被判有罪,阿成得以「重生」回復警察身份,「攞返委任證一刻,我先覺得……我真係一個警察,我唔係古惑仔!」
【卧底之苦】卧底警爆料!揀卧底最緊要嘅條件竟然係……
不論電影還是電視劇,卧底警員都清一色「靚仔」,不過阿成卻大爆,現實中真正的卧底首要條件是其貌不揚、生面口,差齡不超過三年,「一定唔會好似劉德華、吳彥祖咁靚仔,一眼就被人認出!」其次就是要夠機警、醒目、應變力好。
當警員被挑選成為卧底後,要得到總區指揮官(助理警務處長)批核,獲核准後,就由案件警司,以及一名俗稱「Handler」的沙展級警員作為操控員,接觸及訓練卧底警。
在加入卧底行列之前,需進行為期一個多月的訓練,通常一班有數名卧底警,而不同的卧底學員有不同任務,完成訓練後會各散東西,不會再見,大家也不知彼此負責甚麼。阿成透露:「訓練期間,阿Sir會教我哋點樣接觸目標人物、講述目標人物及其組織的背景,點樣反跟蹤、點樣搜集證據等,以及卧底守則等。」
至於「卧底守則」,就是不能主動做犯法的事,即包括殺人、傷人、吸毒、販毒、強姦、非禮、打劫等等,所有刑事罪行均不能觸犯,因此卧底必須學懂「推走閃射避」。「有次去卡拉OK,大佬咗一行可樂(可卡因)叫我吸,當時成棚人圍住我,我冇得嗌唔好。」但卧底不能犯罪,必須時刻保持清醒,故避免飲醉酒,更不能吸毒,阿成只好將頭哄前,用手遮鼻,扮作吸食,直至其他人吸到暈陀陀,無人為意下他才蒙混過關。
而加入卧底行列最後一步,就是通過模擬真實場景的壓力測試,但卧底警事前是毫不知情。「Handler帶我去一個地方,叫我入去,接觸裏面一班人,我以為自己已經真係潛入咗目標社團。」阿成憶述,當時被安排到一個卡拉OK房,內有10幾人,「大家唱歌、飲酒,突然間有人企起身,兇神惡煞指住我,話我係二五仔,係針(卧底)嚟,當時我呆晒,之後全部10幾人起晒身,有人推你、打你幾鎚,有人在後面爆玻璃樽,當下我真係驚。」幸好阿成抗壓力強,面對壓力也沒說自己卧底身份,之後有人會說:「恭喜你,你已經pass!」這時阿成才醒覺是個壓力測試。
通過這項測試後才能成為真正卧底,屆時原本的警員身份就會「被消失」,因此卧底警真正身份相當神秘,就只有操控員及案件主管兩個人知道。
【卧底之苦】卧底警大堆謎思 隨時橫屍街頭冇得 NG
卧底警身份神秘,到底他們是如何與上級接觸滙報情報?或者在任務期間有突發事件需要上級支援時,又是否跟電影《無間道》般,跟上級在天台秘密見面?或者透過摩斯密碼與上級溝通呢?卧底警為大家一一解開謎思。
「邊有可能,天台咁開揚,我哋一般會在安全屋見面,而安全屋位置會不停改變。」阿成直言,警方安排的「安全屋」遍佈全港,除了住宅外,還有唐樓、工廠大廈單位等,不過,卧底警每次去安全屋,也要用非常轉折的方法,「例如安全屋在旺角區,會坐車去大角嘴,之後行一陣,再搭的士去旺角,去到附近都唔會即刻上去,會在下面行下街、睇下嘢,因怕被人跟蹤。」
至於會否用摩斯密碼將情報告訴上級?阿成就未試過,但會用一套code來溝通,日常也會用WhatsApp跟操控員保持溝通,亦會定期與上級相約在安全屋見面。不過《無間道》電影中,卧底警陳永仁隨身帶着一本小小的記事簿,現實中,阿成亦會將目標人物的行事資料,紀錄在記事簿內,包括目標人物接觸過的人,跟過甚麼人說過甚麼、有何行動,身邊有甚麼人出現過等,作為將來上庭時的重要證據,但不會隨身攜帶,一般會放在安全屋內:「有時冇時間,隔一兩日先去,就好驚唔記得,令具價值的證據流失,壓力好大!」
為免身份被揭穿,阿成轉做卧底前已向媽媽交代,要參與一個警隊特別任務,數個月不能回家,「因為怕家人擔心,所以絕對唔會同佢哋講我做卧底!」卧底期間,阿成多數跟古惑仔同住,但由於卧底工作不斷變化,如數月後仍未完成任務,只能再說其他藉口,例如參加其他行動,或一個長期訓練等。
暗黑日子確實難捱,「當時日夜顛倒,我哋跟住大佬瞓到日上三竿,之後飲下茶、傾閒偈,但我唔能夠放鬆,因為可能聽到情報,又怕自己講錯嘢露出馬腳;每晚瞓覺,我都瞓唔稔,因為驚會發開口夢,暴露身份。」正如《無間道》中的陳永仁24小時不敢放鬆,只有在心理醫生的會診室才安心熟睡,阿成嘆道:「卧底就等於做戲,做得唔好,輕則被割手腕、挑腳筋,重則橫屍街頭,但冇得再NG。」
【卧底之苦】卧底係筍工? 有人升職加薪 有人變階下囚
警方打擊黑社會不遺餘力,過去派出的卧底亦屢建奇功,多次瓦解黑幫犯罪活動,成為幕後英雄!而最轟動的,莫過於去年的「飆風」行動,一名卧底滲入元朗和勝和一年,成功將「元朗黑道四大天王」一網成擒,包括綽號「囝囝」的太上皇張銓漢、元朗區議員鄧勵東「田雞東」、現任勝和坐館寸仔及雙花紅棍日本仔。
事實上,近年勝和高層嚴防身邊有「無間道」,尤其是「囝囝」,行事相當謹慎,但該名機智的卧底警看準他愛揼骨,冒險潛伏桑拿浴室當職員,成功搜集重要情報,最終警方成功收網,並在黑幫旗下的賣淫場所、非法賭檔、無牌酒吧等採取行動,共拘捕299人。不過卧底警因日夜擔心被識穿,一年間激瘦40磅,重返警隊時就連同袍亦幾乎認不出他。
不過卧底亦有失手時,早前的「佐敦之虎」案,卧底警鄭皓瑋潛伏和勝和一年多搜集情報,成功拘捕逾150人,惟其後法官以其證供不可信,裁定9名被告全部罪名不成立。據悉,涉事的卧底警已復職,現於港島區刑事部工作,但其照片則在各大社團中瘋傳,指他是二五仔,更向他發出江湖追殺令。
卧底生涯有苦有甜,有人完成任務後步步高升,當中以警務處前處長曾偉雄為萬中無一的例子,他於80年代駐守毒品調查科期間,曾混入販毒集團打扮成司機,最終成功搗破多個國際販毒集團,由卧底晉升為一哥;另一名叫Ricky仔的卧底94年潛入新義安,最終成功拘捕逾百人及多名社團核心人物,其後他獲擢升為警署警長。
但亦有卧底最終走上不歸路,有警官透露,約有兩成卧底警無法返回警隊,當中有人受不住誘惑,被「染黑」而變成真正古惑仔;有人更因各種原因受牢獄之苦;也有人因破了大案後擔心被尋仇,遂舉家移民重過新生活。
其中07年廟街桑拿案,兩名卧底雖成功將淫業集團瓦解,但因被揭發夾口供,觸犯妨礙司法公正和公職人員行為失當罪而被判入獄2年3個月。另一宗是,96年卧底警鋼牙滲入和合圖在香港仔魚類批發市場地盤,為了與目標人物混熟,他奉旨去澳門賭錢,兩年後他成功完成任務返回警隊,但因寄情賭博無法抽身,結果欠債逾百萬而走去打劫,最終入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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