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有一種悲哀叫「子欲養而親還在」

水龍王 · 發表於 2012-7-19 01:58:16

　　大學畢業了，當好友湯姆宣佈他要到澳洲Working Holiday時，你感覺到四周的氣溫忽然變得濕潤起來，過了半秒鐘以後你就明白造成這種氣溫改變的原因來自一眾女同學的下體，在她們左一句問「湯姆呀，你去幾耐呀？我都好想去呀。」右一句說：「湯姆，你又幾有性格喎。」時，你就清楚知道。
　　「係呢一刻覺得自己係一個浪子」的你對此一笑置之，因為你知道若果自己的父親是一個月入60k的19政府公務員時，你也能像湯姆一樣，揮一揮衣袖不帶走半點雲彩的去澳洲，只可惜你的父親只是一個普通打工仔，日捱夜捱月入16K，勉強能夠養活一家，所以作為一個孝子的你只能留港搵工，希望老豆唔洗捱得咁辛苦。
　　其實你早就已經不再埋怨，在你進入大學以後，你就已經不再問「點解我老豆唔係李嘉誠」之類的問題，明白成功需苦幹的你反而選擇踏踏實實的做人，開始認真思考「點解自己唔係下一個李嘉誠」，可以令一家無憂。
　　於是畢業以後你努力搵工，大約在畢業以後的九十八天，你終於找到第一份工作，月入8k。8k這個數目字多少令作為大學生的你感到尷尬，但你依然懂得感恩，因為你的父母不會再在你面對黃頁一臉迷茫的時候拍一拍你膀頭，又不會再留一碗尚暖的靚湯等待見工失敗的你歸家飲用，而且你更能夠把8k當中的2k用來生活拍拖，3k用作儲蓄，最後的3k留給父母，使老爸在晚飯的時候隱約流露出老懷安慰的樣子，老母在晚飯過後叫你「唔好捱壞身子呀。」，這已經令你很感恩，真的，真的很感恩。
　　然而與此同時，你發現原來老爸已經五十三歲，根據香港法例還有十二年才能夠退休，你希望用行動對抗六十五歲這個法定退休年齡的界限，好讓你老爸可以提早退休，告訴那些仍在工作的老朋友「我個仔好叻呀，養得起我有餘，所以我退左休啦。」於是你努力工作，五年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每天早出晚歸，你不介意同事們在你背後指指點點，說你埋沒良知擦老闆鞋，你安慰自己說，「CY十尻幾年前夠登報支持六四學運啦，做左特首之後咪又當咩事都冇」；更不介意女朋友埋怨你沒有時間陪她，婚期更是遙遙無期，你相信只要你對講野好低B o既她說句：「我對自己好失望。」，之後送她一個LV包包，她一定會原諒，就好像廣大的民眾一樣，會反射性地接受謊言。
　　在你努力了五年以後，你終於成為一個月入32k的Manager，雖然距離使老爸可以提早退休仍然有一段距離，但至少家用多了，Title大了，使母親能夠在左鄰右里之間威威。但就在你人生剛上軌道的這一刻，你老父母忽然對你說一句幾十年來最無情的說話：「仔，係時候同Yuki拉埋天窗，生番個孫比我地抱下啦。」這一句說話真的傷透了你的心，你想，究竟兩老是不是不清楚香港樓價之高好比他們的髮線；你想，究竟兩老是不是不清楚生一個孩子要的是幾個百萬而不僅僅是幾個百萬的精子。
　　於是你又只好努力五年，兩老亦同時多等五年。五年，五年後你開始背負多一層「實用面積」從不等同於「應有面積」的樓，還有一個「實用功能」從不等同於「應有功能」的老婆，而你亦都開始計劃明年生小寶寶，但不幸的是，剛成功爭取退休的老父忽然中風，極度需要長期照顧，奈何你要上班，Yuki又是一個新時代工作型女性，不再是遠古時代會洗衫煮飯的媳婦，未能照顧老爺，而母親亦年紀老邁，她尚能照顧自己已經令你十分安慰，因此迫於無奈，你只好送他到老人院。
　　臨行時你十分希望你老爸會大罵你一句不孝子，好等你跪下來抱著他雙腳大喊對不起，可惜他沒有，他只是擺出一副「I know that feeling」的樣子，與你默然對望，那時你立即轉過頭來，因為你實在不忍他再看見你如斯懦弱無能，淚流滿面的樣子。
　　在這一刻，你終於明白，當年你收到第一個月薪金的時候，你不應該帶兩老到尖沙咀所謂的高級餐廳食晚飯，你反而應該叫你兩老去死，之後用薪金辦一場法事。因為你知道，只有這樣，你才不會成為一個不孝子，叫兩老活著受罪。
　　當然，這亦要你兩老的諒解，最好他們臨終前會自願交代後人，亦即是你，將他們的骨灰灑到大海，因為在寸金呎土的香港，連活生生的人──一個所謂明星的菲傭也要訓廁所，所以你千萬不要祈求死人能夠輕易的找到一個位置安睡，除非，如前特首所言，全港十八區都興建骨灰龕場，人鬼同住，否則就只能夠在網上拜祭先人。
　　你忽然想起，幾年之前曾經看過一套日本電影，好像叫什麼《楢山節考》，看破紅塵的你開始想，香港是不是也應該參考一下呢？

PS:當然，如果你的兩老是一個成功的中產人士，或者你是李嘉誠，大概以上的問題不會發生，你可以安然做一個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