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月10日,周二。曾幾何時,內地民眾在通脹上升百物騰貴中苦不堪言。中國利率遠未市場化,國營銀行要賺錢、國企央企要取得源源不絕的廉價資金,羊毛出自羊身上,犧牲的是存戶利益,為了補貼銀行、企業,存款利率遭人為壓低,苦了百姓。
最近情況有變,人民銀行一個月內兩番減息之餘,既擴闊存貸息率浮動上下限,還引入不對稱減息措施,貸款利率下調幅度大於存款利率。那等於說,決策者一方面以降低借貸成本和放寬利率「打折」空間刺激對資金的需求,另一方面盡可能減低存戶損失;在息差收窄下,銀行成為主要輸家不在話下。
啞子吃黃連
然而,內地老百姓近年所以有苦自知,除了夾在銀行與企業之間、受到所謂 「金融抑制」(financial repression)的壓逼外,更重要的是內地房價跟居民負擔能力脫節,而涉及民生的食品消費品價格同樣居高不下,令本已遭人為抑壓的存款利率無法抵銷通脹,那些靠積蓄過活的內地民眾,豈有不猶如啞子吃黃連之理?
利率與通脹是一種互動關係,在物價飛升利率一加再加亦追不上的日子,經通脹調整後的實質(real)利率難以由負轉正,過去兩年內地面對的一直是這個局面【圖】。然而,剛公布的6月份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按年升幅只有2.2%,已明顯低於二次減息後處於3厘水平的一年期存款利率。假如內地通脹真的如部分經濟師估計般,年底前跌穿2%,實質存款利率持續處於正數是可以預期的。
對存款戶老百姓而言,利息收入不虞給通脹蠶食,購買力不致受損,何壞之有?可是,站在決策者的立場,通脹下調速度若持續快於減息步伐,一旦通脹率先於名義(nominal)利率降至零水平,經濟墮進通縮深淵,基於名義利率減至零便降無可降,傳統貨幣政策工具將無法再起作用,當局陷入束手無策的困境勢所難免。從日本和部分西方國家在非傳統貨幣政策如量化寬鬆上的「實驗」可見,單靠無限量提供流動性,效用止於對資產市場產生間歇性的刺激,支持實體經濟效用微乎其微。換句話說,撇開不斷印鈔會否埋下惡性通脹伏線不談,從日本以至香港回歸後六七年的經驗來看,通縮最大的殺傷力在於磨滅商業社會的投資和招聘意欲,隨着現金購買力上升,財富由借款人轉移至貸款者,資金成本再低流動性再充裕,亦恍如泥牛入海,對促進借貸刺激經濟起不到任何作用。
過去十年,中國絕大部分時間(環球金融海嘯例外)面對的是經濟過熱、資金大量流入、人民幣升值壓力這些大家耳熟能詳的問題。然而,從最近的情況判斷,硬着陸三字已由西方論者針對中國別有用心的「陰謀論」,漸漸走進主流,成為中外學者和傳媒公開談論的風險。
有心無力危機變種
在通脹與通縮之間,決策者大都寧可面對前者,理由是只要央行下定決心將通脹降服,在不惜代價下總能成功,伏爾克治下的聯儲局便是上佳例子。反觀通縮,從資產泡沫爆破後的日本可見,零息量寬板斧使盡,經濟始終無法走出惡性循環,迷失十年再十年。非傳統貨幣政策不僅無法對症下藥,決策者在工具用盡下,什麼也姑且一試,由此引發新的問題、危機不斷變種,經濟在舊患未除新疾又生下飽受折騰。一個近例是,歐洲央行把隔夜存款利率降至零,本意乃懲罰將資金呆泊於央行避險的銀行,從而迫金融機構多做借貸。然而,在此舉奏效與否尚待證明之際,高盛、摩通、貝萊德三大行馬上應聲關閉旗下貨幣市場基金(money-market funds),令把這類基金視作「救生艇」的財困銀行,資金來源於一夜間中斷。歐洲央行突如其來的這一着,是否有點兒好心做壞事?
情歌變「崩樂」?
回看中國。過去十年,內地決策者不斷聲稱面對資金流入經濟過熱通脹升溫的嚴峻挑戰,惟不容否認的是,只要當局有能力有辦法沖銷/回收過剩的流動性,令內地通脹不致失控,調節經濟操控滙率繼而維持中國表面風光,主導權仍牢牢掌握在北京手裏。從朱鎔基年代開始,「保八/撐八」一直是中央不成文的政策目標。這當然跟八字好意頭無關,而是中國GDP連年增長8%(有多無少),內地領導人調控經濟隨心所欲如臂使指的英明神武形象,成為世人、外資對「中國故事」趨之若鶩的根本原因。
中國一旦由通脹步入通縮,不斷放水亦無法激活需求重振經濟,人民幣滙率長升長有的預期徹底改觀,China Story便會由一首中人欲醉的動聽情歌,變為荒腔走板無法入耳的「崩樂」。神話幻滅,會否始於2012?
登入後,內容更豐富
您需要 登錄 才可以下載或查看,沒有賬號?註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