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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8-13 20:0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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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奴隶
五原城位于大雪山东丽。从南面吹來的暖温气流被高聳入云的山峰阻隔,大山南北气候迥异。不同的气候帶來了不同的环境,雪山东南,气候濕,土地肥沃,适合于農耕,西北則是浩翰无边的草原,成為游牧民族天然的牧場。
大雪山上万年積雪融化出涓涓細流,它們在群峰間匯集成溪,蜿蜓而下,最后在山下冲積出一块小小的平原。二百年前,六朝西强遠征軍來到此地,用石头和巨木建立起遠征軍的后勤倉庫。接着來自富饒南方的商人接踵而至,帶來数不尽的貨物和金錢,同时也把草原和雪山上的貨物运回內陸。如今,帝国遠征軍的倉庫已经迁移到更西方的雪山隘口,这座城市却能保留下來。
五原虽然是一座城市,但对于六朝來說,这里只是边隀蛮荒之地,无論是名义上的大汉天子,还是南詔的君長,都沒有在此設立官職,这使得五原城成為一座无人管理的商人城市。
五原城地处要冲,每年冬天,來自北方游牧部族的汉子們成群結隊驅赶着馬匹,帶來大量上等皮貨、砂金、駿馬、猎鷹,在此換取部族需要的茶叶、粮食、器皿和鉆鉄。
到了春天,波斯的胡商踏着未融他的春雪迤邐而至,运來他們精心雕琢的珠宝飾品,还有华丽的地毯、织物。还有的胡商。会組成綿阷数里的駝隊,从更遙遠的西方赶來。他們的貨物有晶瑩剔透的玻璃制品,制作精良的刀劍,还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宝。这时,來自宋国和晋国的商人們,就会糠慨地取出他們的貨物;精美絕倫的絲綢、巧奪天工的瓷器、洁白如雪的紙張……与这些來自异国的商人交易。
夏天,山間的積雪融尽,山路重新開启,一些肤色黝黑,留着濃鬚的汉子会穿过山間那些不為人知的小路,从大山西面的东天竺帶來多彩的宝石,碩大的珍珠,还有写在貝多羅叶的经卷。
五原城的南方,順着河流的方向越过崇山峻岺,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和沼澤。从山林中走出的部族,会帶來岩洞中開采出的嫂块、丹砂、翡翠、各种神秘的药物,交易他們需要的布匹、稻米和美酒。而來自海边的部族則会帶來沉香、玳瑁、象牙、珍珠。
甚至驕傲的羽人也会偶尔走出叢林,帶來他們精美如同艺术品的弓箭,換取他們喜愛的輕紗和珍珠。
五原城中更多还是六朝商人,戴着制头冠,舉止儒雅的是宋国商人。衣着华丽,連靴尖都嵌着珍珠的,是來自晋都建康的富豪。蜀地出產的布料,汉中运來的穀物,南詔諸族的稻米、水果、關中强秦的鉄器,唐都長安的銅鏡、美酒、漆料,京都洛阳的絲帛、絹麻、丹药……症一不匯聚于此。客商云集,貨雜陳,使这座位于边境的城市,一年四季都有着无与倫比的繁荣。
中什时分,一仲人踏入这座城市。他背着一个髒兮兮的背包,衣衫襤褛,狼狽不堪,沾滿泥土的鞋子已经看不出原來的模样,活脫脱就是个乞丐。好在五原城乞丐也不少,比他更慘的也有,所以当程宗揚出現的时候,倒不是太引人注目。
程宗揚拖着僵硬的双腿,艱難地行走在街道上。他这个儿已经沒有力气再去咒罵那个該死的月霜。她不光帶走了馬匹、清水、食物,还把王哲贈送的錢帀也一并拿走。可怜程宗揚在大草原里活活走到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草原,來到这里。
这座城市和程宗揚想像中完全不同。这里沒有城墻,也沒有站在城门下搜查的税吏和士兵,整个城市更像一个巨大的集市,按照貨物的不同,分成一个个交易場。城中的道路完全沒有規划,经过无数馬蹄和車輪的踐踏碾軋,那些土路变得像泥塘一样泥泞不堪。但对于死里逃生的程宗揚來説,这里已经是天堂了。
穿过城市边緣再往里走,一条青石砌成的道路出現在眼前。行人中身穿絲綢腰懸玉佩的富商越來越多,不少人还帶着几名身形剽悍的护衛。那些护衛手持長刀,背着大弓,眼中凶光四射,一个个看上去都很能打的样子。除此之外,还有許多异族打扮的行人。有的头戴皮帽,有的包着厚厚的头巾,有的高鼻深目,头髮蜷曲,髮色或紅或黃。
道路巫旁林立着陳列各种皮毛的皮貣市場,交易馬匹的馬市,还有粮市、药市……程宗揚舔了舔發干的嘴唇,肚子里已经沒有餓的感覚了。他被人流裹着一路往前走,連認路的力气都沒有了。
忽然,耳边傳來一片喧閙的人声。程宗揚停下脚步,抬起眼睛,茫然看着四周。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一个巨大的集市中,周圍一个个露天鋪位交相雜陳,人头涌动。但和其他市場的不同,这里的鋪位都是些半人高的木制平台。大的可容納百余人,小的只能站上去两三个人。
鋪位前,買家与賣家争吵不休,人声鼎沸,这倒和程宗揚認識中的集市相差不多。只不过他們交易的貨物不是皮毛或者馬匹,也不是茶叶、珠宝、鹽巴、食品……而是活生生的人。
程宗揚旁边的大台上,站着几个身材强壮的奴隶,他們酷鼻翼碩大,头髮蜷曲,皮肤黝黑,只在腰間纏了一块肮髒的旧布,两手被鉄鏈鎖着,神情木然。
“剛販來的新鮮貨!”賣家在旁大声吆喝道:“力气大,听話,还好養!隨便給点吃的就能干活!”
一名商人走到台上,先檢查了他們的身体,看是否有殘疾,又用力拍拍他們的肩膀,試試力气,最后讓他們張開嘴,察看牙齿是否缺損。
巧舌如簧的賣家說道:“絕对的上等貨色!好不容易才从南边运來的,黑的跟鬼一样,不过身余結实的像牲口,不像那些羽人,連风都能吹走,用來干活比牲口还强,不信你試試!”
一名打雜的小厮殷勤地递來鞭子,商人接过來,朝一名奴隶身上用力抽了几鞭。被販賣的奴隶毫不反抗,虽然他身体要比那商人强壮得多,却温馴得彷佛羔羊。
商人滿意地放下手,開出价格,“十个銀銖。”
賣家像受了莫大的污辱一样嚷道:“路边的夷奴还要十五个銀銖!像这样的貨色,最少也要二十个銀銖!”
双方经过一番討价还价,争得面紅耳赤,最后商人買下三名奴隶,一共用了五十枚銀銖。
程宗揚还是第一次见到奴隶交易的場景,按照文澤的說法,五十个銀銖,在內陸只是一匹普通馬匹的价格。这些奴隶还真不值錢。
偌大的市場中擠滿來往的商人,周圍每个大台上都有陳列着各式各样的奴隶,就如同一堆待賣的貨物,他們有的被鉄鏈鎖着,有的被關在木籠里,还有些像是整个种族都被捕來,男女老少都有。他看到一个头髮花白的老人,怀里抱着一个还未長大的嬰儿,最后被人用六个銀銖一并買下。
最讓程宗揚惊奇的是,他居然看到一个半獸人!那名獸蛮人再沒有他在草原上见过的那种勇武与狂猛,他肩胛被一根鉄鏈穿过,傷口血肉模糊,双手戴着沉重的鉄繚,寛闊的胸膛帶着被烙鉄燙过的傷痕,隨着呼吸微微地起伏。那双令人恐惧的眼睛,此时彷佛燃燒过的灰燼,毫无光彩。
一名高鼻深目的胡商用生硬的語言問道:“会用斧嗎?”。
賣家道:“这是战場上抓到的俘虜,最擅長的就是斧子。前几天还跟南城的几家比过,給他一根木棍,喝口茶的时間就打翻五个,如果不是鎖鏈拴着,險些讓他闖出去。力大无窮……”
賣家滔滔不絕的說着,那名胡商掏出一只錢袋扔过去,“二百枚銀銖!把他的傷治好,鎮鏈換成鋼伽。五天后給我送來。”
賣家笑得嘴巴都合不攏,送走了客人,他对自己手下的小厮說道:“这些能打的奴隶就是好賣。前几天听說还有人賣了个能飞的羽人,也是二百銀銖。”
小厮道:“这些胡人買獸蛮人做什么?不能干活,还凶得很。”
“听說胡人那里有个大角斗場,把買來的奴隶扔到里面,讓他們跟老虎獅子打斗。每天死的几十头猛獸,上百个奴隶。”賣家摸出一枚銀銖,吹了一口,放在耳边听着銀銖的成色,一边嘖嘖贊叹,“按这价錢,可是上万枚銀銖呢!”
古羅馬的角斗場?程宗揚想起那个被列為历史文化遺產的巨型建築。对于一个來自現代世界的人來說,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奴隶市場,難免会有許多感慨。但程宗揚这会儿已经餓的两腿發軟,根本顧不上去想待近一。
丹田中王哲給他築下的气旋緩緩旋轉着,散發出一絲絲細微的熬度。虽然微弱,却源源不絕,使他一直支撑着走到現在。这会儿精神好了一些,肚子却更餓了,胃里像被人用力擰住,一陣陣抽搐。
程宗揚找了块石头坐下,双手捧着肚子,不胜怀念地想起自己來到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頓飯。这会儿別說白水馬肉,就是一匹活馬,自己也能連顛帶尾全吞下去,毛都不帶吐的。
在他面前是一張木台,面積并不太大,能站十几个人的样子,这会儿台上空无一人,只在木台四角拴了一条繩子。
程宗揚坐了十几分鈡,精神略好了些。忽然木台上綁的繩子被人鬆開,一个臉色青黃的瘦削汉子出來,牽上几名奴隶,那是几名女奴。她們容貌与六朝人大相逕庭,肤色微黑,鼻梁高挺,眼睛很大,丰厚的嘴唇紅而濕潤,其中三个年紀略長的,眉心还有点着紅点,讓程宗揚很覚得眼熟。
她們用來蔽体的只有……条破旧的麻布,布匹从右肩掩到左側腰际,露出大半乳房,赤着脚在台上站成一排。这些女奴似乎是剛被販來的,神情不像其他奴隶那样木然,而是帶着難以抑制的惊惧和胆怯。
台下聚來几个人,有人喊道:“祁老四,这回是哪儿的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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