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後由 沈陽海哥 於 2014-2-18 17:51 編輯
東莞會所技師親述:錢只是數字 頭牌月入2萬多人民幣
東莞技師:為何要打這份工
導讀從東莞小鎮匆忙逃出後,肖紅和姐妹們各奔東西:有人藏身鄉下,有人躲進工廠,
還有人結伴北上,繼續淘金。
她們是東莞的技師,也就是俗稱的小姐。她們大多出身農村或三四線城市,去南方打工,
是父輩們趟出來的唯一出路。可與父輩們的時代不同,凡有些許姿色的女孩,
都會面臨這樣的選擇:是在流水線上拼命加班,還是在歡場上取悅男人。
肖紅幾乎沒有什麼掙扎,就選擇了後者。那是一個集體性的選擇,據媒體報導,在東莞,
從事性服務行業的人數約有30 -35萬人。
從中央電視台一檔節目刮起的東莞掃黃風暴,讓肖紅和她的姐妹們四散而去。
未來,她們仍然要再次做出選擇。
1.起風了
機器的轟鳴聲從深巷內的工廠中傳出。這晚是元宵前夜,但小鎮上年味稀薄,
夜幕陰沉,煙花冷清。
工廠之內,一群神情麻木的打工妹正在緊張忙碌。穿著綠色工裝的肖紅在人群中顯得有些惹眼
- 纖細的身材、白皙的皮膚、褐色的美瞳、濃豔的美甲……這一切,
與塵土飛揚的工作環境並不搭配。
在這個工廠裡,26歲的肖紅只是個“臨時工”。就在一周之前,她的身份還是
“技師”,或者叫“小姐”,常出入於東莞的洗浴中心、
星級酒店和高級會所之中。
接受采訪時,肖紅先是堆起職業的笑臉,稱記者為“老闆”,隨即反應過來,
改稱“靚仔”——6年的技師生涯,在她身上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
這個工廠只是她的暫避之所——8天前,一場掃黃風暴,將東莞的燈紅酒綠
掃得支離破碎。
2月9日上午,廣東省東莞市多個娛樂場所的賣淫嫖娼等違法行為被央視曝光。
東莞市公安局對全市娛樂場所開展統一清查行動打擊賣淫嫖娼。
當天下午,肖紅和同事們就接到經理的短信:“起風了,未來一段時間自由行動。
事情過後,我會聯繫你們。”
肖紅並不是第一次接到這種短信。
自從2009年她開始做這行起,東莞每年都有不同規模的掃黃行動。
在行話裡,這個叫“起風”。肖紅和同事們如同一群候鳥,每當“起風”時,
就會躲到廣州、惠州等周邊城市裡。
這一次,她躲到了東莞市道滘鎮。
按照經驗,她以為這場風暴會很快過去,幾年前,她經歷了一次“起風”,
結果一個鎮掃得人仰馬翻,但相隔百米的另外一個鎮卻安然無事。
然而,這次掃黃的力度超出她的預期。新聞一天天跟進,姐妹們的神情也一天天嚴肅,
開始有人聯繫廣州和惠州相熟的會所經理,準備去那里短期工作。
很快,廣州和惠州也不再是理想的避風地。
2月10日,廣州市和惠州市公安機關連夜開展掃黃行動,對全市娛樂服務場所開展清查。
廣東省公安廳公告稱:東莞將展開為期三個月的掃黃。廣東省委書記胡春華也做出
“堅決打擊、絕不手軟、深挖保護傘”的批示。
肖紅還記得逃離東莞那一夜。
當晚,她和幾個姐妹在工作的洗浴中心對面找了家火鍋店,吃起“散伙飯”。
這家店平時24小時營業,吃飯需要排隊,這天卻空著7成以上的座位。
酒桌上,有人打算回老家休息,有人計劃出去旅遊,也有人聯繫上其它省份的經理,
準備去“面試”。肖紅則選擇了朋友所在的道滘鎮這家工廠臨時幫忙,避避風頭。
席間,小姐們神情落寞。有個重慶女孩認真地說:“我要回老家,嫁人”。
一片哄笑聲,沒人相信。
截至元宵節,參加那頓散伙飯的小姐們都已逃離了東莞小鎮。百度遷徙圖顯示:
自2月9日掃黃開始後,從東莞遷出的人流激增,去向以香港最多。
沒有了“肖紅”們的東莞,猶如女子卸下了殘妝。城市街道車流稀少,高檔會所門廳冷落。
在一家貼著封條的會所門口前,趴著一隻寵物狗。工作人員說,那是匆忙出走的技師留下的。
2.東莞生意
6年前,肖紅入行,穿上人生中第一件漂亮的高檔吊帶裙,成為東莞地下
黃業大軍中的一員。
她的工作地點在東莞市常平鎮一家裝潢華麗的洗浴中心。
入職前半個月,她接受了嚴格的體檢以及各種職業培訓。
培訓的內容五花八門,比如如何預防艾滋病;比如遇見警察查房時如何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服,
哪怕那件所謂的衣服在燈光下近乎透明;再比如如何穿著這件透明的衣服和
十幾厘米的高跟鞋,在一群男人凶狠的目光下模仿模特走秀……
當然,培訓的內容也包含著名的“東莞ISO流程”。她不願講述所謂ISO的細節,
總之是“用不同的姿勢取悅那些男人”。
正式入職後,另外一個東莞向肖紅露出真容。 KTV、夜總會、髮廊、會所、洗浴中心……
名目繁多的場子縱橫交錯,隱私的性事成為明碼標價的生意,只要你有錢,
那麼任何慾望都可以得到滿足。
洗浴中心是肖紅們的主戰場。在肖紅工作的洗浴中心,客人們的消費每60分鐘算“一個鐘”,
不同的項目包含不等的鐘數,每個鐘的收費是500起,最貴的2000以上。
一個技師紅不紅,只有一個標準:客人點的鐘多不多。
肖紅說,在多數場子裡,經理的權力很大。依靠經理的拉客和推薦,
技師才能有鐘上,才能拿到不錯的收入。
在東莞,這一行的競爭非常激烈。日入斗金的小姐們並沒有什麼尊嚴,
如果客人對小姐服務不滿意,可以向經理投訴。
經理每填一張投訴單,就可以扣掉小姐幾百元獎金。
肖紅就這樣開始了皮肉生涯,她的生活變得規律而又麻木:吃飯、睡覺、上鐘。錢慢慢變得
只是一個數字。她身邊的技師月收入多數超過1萬元人民幣,客人青睞的頭牌技師,
月收入可能超過2萬人民幣。
無聊時,她們都沾染上了賭癮,一場麻將下來,輸贏時常超過千元。
她們大多沒有同齡女孩的愛好,不愛逛街也懶得追求名牌。
22歲的張艷是肖紅的同鄉。她平時的衣服都是在淘寶上買——白天,她大多在昏睡,
到了夜裡,穿什麼名牌其實都一樣。
張艷曾經有一段短暫的愛情。這個娃娃臉的女孩在入行之初愛上了浴場的經理。
男友還算照顧她,從來不上報客人投訴她的單子。
但是,每逢男友賣力地向客人推薦張艷時,她總是心情複雜。
這段畸形的愛情很快就結束了。在這行做久了,張艷知道愛情是個奢侈品,
“我們那不叫談戀愛,只是搭伙過日子而已”。
在蒸汽潮濕的浴場內,沒人仔細想過未來的日子。很少有技師選擇在東莞買房——對她們來說,
這裡只是販賣青春的市場,沒有人會在這里安家,就連租房也多數是合租。
不是她們付不起房租,而是孤身在外,多個室友多個照應,也多個人說話。
只有在青春徹底消散後,才有人想過逃離。
一位年近30歲的同行告訴張艷,她存了50多萬人民幣,準備去個沒人認識的小城,
開一家美容店,重新開始生活——說這話已經是幾年前,張艷有時還會遇到她“上班”,
理由是“再多存一點”,後來張艷也就不問了。
肖紅沒想過換行,她的奮鬥目標是成為“媽咪”,那時不用再販賣自己,
還可以穿著光鮮地周旋於眾多老闆間。
她沒有什麼道德上的羞恥感。入行之初,她還編了一個弟弟求學母親重病的段子備用,
後來問得人少了,自己也記不清細節了。
上網時,她看見論壇有“妓女”“小姐”的標題,總會快速關了頁面。
幾年前,有人推薦電影《榴蓮飄飄》,看到簡介是小姐的故事,她也就一直沒看。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臟,只是不願面對。
3.選擇
一年前,張豔的父母聽聞女兒在東莞的工作,當著眾人的面痛打了女兒。
從那天起,張艷就沒有回過老家。
張艷和肖紅的老家在廣西農村,村里土地貧瘠,沒什麼掙錢的路數。
每年年關一過,村莊便死氣沉沉,青壯勞力開始遠行打工。
小時候,肖紅就知道外出打工已經是人生寫好的篇章。她的父親和叔叔都是打工族,
上世紀90年代初,兄弟倆走出農村,到珠三角做體力活。肖紅口中的父輩,
有著中國第一代農民工的典型特徵:堅強、隱忍、能吃苦。
在珠三角的那些年,肖紅的父親和叔叔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月收入從幾百元漲到兩千多元。
然而,十幾年打工下來,除了撫養一雙兒女長大,他們並沒什麼積蓄,與中國很多農民工一樣,
打了半輩子工卻沒有養老金。
在中國,這是一個尷尬的現實,農民們進入城市,以工人的方式工作,卻仍然保持農民式的收入,
與現代社保制度隔離。
在深圳,政府剛剛在2013年出台政策,農民工可以要求工廠追繳虧欠的養老保險。
可一切仍困難重重,工人們只能以罷工的方式要求落實這一政策。
肖紅的父親和叔叔,從來沒有想過養老金的事情,他們對子女的未來期望也很簡單:
追隨自己的足跡,去廣東打工——在他們眼裡,那裡是生活的唯一出路;
未來需要的每一分錢,都要現在賺到。
雖然讀書可以改變命運,但對大多數如肖紅一樣成績不好的女孩,
生活並沒給出更多的選擇。
18歲那年,中專畢業的肖紅和7、8個同鄉一起,搭上了去東莞的火車。
同鄉大哥把她介紹到自己工作的工廠。
那是東莞石碣鎮一家電子器材加工廠。工作面試彷彿只是走個流程,不到5分鐘就結束了。
肖紅連“碣”的準確發音都讀不出,但依然被錄用了。
從那之後,她開始每天與數千工人一起,在生產線上站足10小時,機械地重複同一組動作……夜晚,
她和其他11名女孩一起,擠在一間僅20餘平方米的宿舍內。空氣中充滿潮濕的味道,
她感覺自己好像也發了黴。
她的月薪不足1000元人民幣。她喜歡加班,因為那樣可以多賺錢。只有多賺些錢,
才能買到喜歡的衣服,才能給年邁的父母寄錢。她想過換個工作,
但卻沒有相應的技能。
那時候她眼中的東莞,是一個表情冰冷的大工廠。這也正是東莞的另一重標籤:
一方面,東莞在向全世界顯示其“世界工廠”和“中國製造”的魅力,
另一方面,其勞動密集型產業過於集中又飽受詬病。
在工廠密如網織的流水線外,東莞的夜晚紙醉金迷。那里永遠不缺熱鬧的酒吧、
夜總會和大商場,在深夜街頭,名牌服飾店的櫥窗上依然掛著精美的招牌……
年輕的肖紅們在經歷著父輩們想像不到的誘惑。
2008年春節,肖紅從父母口中得知,當年跟自己同去東莞的同鄉,開了一輛車回家。
見面時,這位同鄉告訴肖紅,她在東莞洗浴中心做技師,“一起來吧,很好賺的。”
幾乎沒有任何心理掙扎,肖紅就接受了這個工作機會,“如果不這樣,
我可能一輩子跳不出打工這個圈。”
入行後,肖紅才發現,自己成了同鄉的“下線”。
每拉一個朋友入行,她們可以得到4位數的中介費。不久後,肖紅便把90後同鄉張艷發展
成自己的“下線”。
發薪水時,肖紅偷偷算了下,她的收入是仍在工廠加班的同鄉大哥的10倍。
就這樣,許許多多像肖紅一樣的打工妹,從工廠的流水線前轉移到了洗浴中心的包房內。
換行的門路並不難找,即便沒有同鄉引薦,也可在東莞的街頭輕易找到小廣告。
小廣告上的月薪收入總會輕易晃花打工妹的雙眼。
在張艷看來,幾乎所有下水的打工妹都是自願的,“沒人逼我們,如果硬要說,
就算生活逼的吧。”
在交通發達的今天,肖紅和張艷只需要乘坐4個多小時的火車就可以回到老家,
但她們總說回不去了,家鄉離她們越來越遠了。
雖然因這次掃黃四處躲藏惶惶不可終日,但肖紅從沒後悔做這行。
“除了乾這個,我還能幹嘛?”她反問。
她夾著一根細長的女士煙,桃紅色的指甲上已經有了一層煙垢。
(文中受訪者為化名)
登入後,內容更豐富
您需要 登錄 才可以下載或查看,沒有賬號?註冊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