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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日本加緊侵略中國。一個叫傅斯年的中國學者給自己的兒子起名為傅仁軌,當有人問起他為什麼給自己的兒子起這樣一個名字的時候,他充滿激情地說:“中國第一個能在北韓對日本兵打殲滅戰的,就是唐朝的劉仁軌!”
劉仁軌打殲滅戰的地方,叫白村江。白村江是北韓半島上熊津江(今南韓之錦江)入海處形成的一條支流。
自古以來,日本一直試圖干涉北韓半島局勢,最終多少取得了一些影響力,在北韓問題上還是能夠說上幾句話的。
到了中大兄皇子(即天智天皇)當老大的時候,北韓半島正在上演三國演義,縱橫捭闔,合縱連橫,很是熱鬧。
這三國分別是高句麗、新羅和百濟。這裡面,高句麗疆域最為廣闊,實力最為強大,儼然以老大自居,經常派人在邊境上武裝狩獵。狩獵的對象從活人到野獸,一概通吃。狩了獵,還要搞篝火晚會,放個火,燒個房子什麼的。因此三國關係很是緊張。
百濟被騷擾得受不了,最後乾脆就抱了高句麗的大腿,與之結成戰略夥伴關係,聯手到新羅去武裝狩獵。新羅受不了,就去抱了中國大唐王朝的大腿,建立起唐新軍事同盟,以對抗高句麗和百濟。
唐朝與新羅關係較好。而與日本走得最近的,要屬百濟。
北韓半島局勢錯綜複雜,矛盾很快升級。
655年,新羅國家領導人金春秋向唐朝報告:高句麗與百濟聯兵悍然入侵,請求支援。
唐朝此時正處於唐高宗執政期間。他首先派人進行調解,告訴高句麗和百濟要和平,不要戰爭,要睦鄰友好,共建美好家園。
但是,沒有人聽。唐高宗生氣了。
在遣使調解無效的情況下,高宗先後派程名振、蘇定方、薛仁貴等將領率兵出擊高句麗,企圖牽制其兵力以減輕對新羅的壓力。
然而,唐朝此舉未能完全奏效。高句麗受到牽制,但其小弟百濟,完全不聽招呼,繼續向新羅發起進攻。
660年,新羅再次向唐告急,請求唐朝緊急出兵救援。
唐高宗馬上派出了維和部隊,以左武衛大將軍蘇定方為神丘道行軍大總管,率領水陸大軍13萬,從成山(今山東榮成)渡海援助新羅。
後來,唐朝在百濟設置熊津等五個都督府,以大將劉仁願率兵留守。
百濟正規軍雖然被消滅了,卻還有遊擊隊在活動。在百濟大臣鬼室福信的領導下,百濟遊擊隊風起雲湧,此起彼伏,彩旗招展,鑼鼓喧天,那場面是相當壯觀。
唐軍主力北上攻擊高句麗,留守人員不多。因此,百濟遊擊隊發展勢頭很生猛,參加人數越來越多,遊擊區越來越大。
人多了,槍多了,兵馬壯了,隊伍也就不好帶了。鬼室福信覺得遊擊隊欠缺一個大義的名分,需要找一個具備百濟王室血統的形象代表才便於自己更好地管理團隊。
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僑居日本近三十年的百濟王子扶余豐璋。
事實上,扶余豐璋是以人質身份到日本的,百濟與日本關係一直不錯,日本方面應該可以放他回來。
於是,鬼室福信寫信給日本當局領導人,請求送還扶余豐璋,可能的話,再派點兵到北韓半島幫助百濟。成功的話,一定量百濟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中大兄皇子正想找藉口介入北韓半島事務,擴大日本的國際影響力。
這下可有介入的理由了。中大兄皇子很高興,迅速下達了戰爭動員。
為便於指揮,中大兄皇子帶著老媽齊明天皇來到與北韓半島隔海相望的北九州築紫,設立戰時指揮部,統籌戰爭事宜。他是661年三月到達的築紫,但是齊明天皇因為長期日理萬機,積勞成疾,經不起旅途的顛簸,很快就一病不起,終於在七月與世長辭。
形象代言人又死了。雖然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中大兄仍然不想馬上當天皇。於是他一邊給老媽發喪,一邊以攝政的名義統領全國事務,史稱“素服稱制”。
正式當天皇,要等到七年後,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形象代言人,中大兄才放棄幕後黑手的身份,即天皇位,是為天智天皇。
不管怎樣,北韓半島的事情,暫時放了下來。
九月,雜七雜八的事情總算料理完了。於是,日本派出軍隊五千,由狄井檳榔,樸市田來津率領,護送扶余豐璋回百濟。
鬼室福信遊擊隊的大本營設在周留城。周留城位於白村江口,是一個非常便於逃跑的地方。選擇大本營的時候,鬼室福信應該看過風水。
662年初,理所當然的,扶余豐璋在周留城正式就任百濟國國家領導人職務。作為友邦,日本更加積極地繼續派遣國際救援部隊前往北韓半島。
到了663年,日本派遣軍總計4批,已達到5萬餘人,俱是當時日本國內自認的一流精銳部隊。
從661年開始,因為有了日本軍的撐腰,百濟遊擊隊仿佛打了雞血,一下子亢奮起來。
唐軍主力忙於與高句麗的大戰,無法有效地支援留守百濟的唐軍。留守百濟的唐軍劉仁願部只有萬餘人,其中還有幾千戰鬥力很成問題的新羅盟軍,全部被百濟遊擊隊包圍在熊津府城,形勢很危急。
60歲高齡的劉仁軌奉命率領數千唐軍渡海支援劉仁願部。這老人家真不是蓋的,剛一下船,也不搞開工儀式,直撲圍城的鬼室福信遊擊隊,一套組合拳下來,鬼室福信被打的滿眼都是小星星,只得命令遊擊隊撤圍。
危機暫時解除了,但形勢依然非常嚴峻。戰略上,唐朝的百濟留守軍處於被包圍的不利態勢,而且兵力處於劣勢,新羅給唐軍運糧的通道已被百濟遊擊隊控制,補給困難。唐軍事實上已成為一支孤軍。
屋漏偏逢連夜雨,形勢更加惡化了。
662年2月,唐軍主力進攻高句麗平壤城的戰役因為大雪持續不止,未達到預期目的,唐高宗命令撤軍。
這個時候的唐軍,連炊事員和門衛都算上,滿打滿算不過兩萬餘人,其中還有好幾千是新羅軍。四週都是虎視眈眈的遊擊隊,主力又都撤回國了,去新羅的路也被遊擊隊控制,情況很嚴重。但前往新羅和留下來堅守相比,打破包圍退入新羅相對來說要容易得多,也安全得多。
留下來堅守孤城,看起來是死路一條。
但是,劉仁軌老爺子不認這個理,他死活不走。
他的理由有四:
一是一旦退兵,百濟必將死灰複燃,再聯合高句麗,發動新一輪攻勢。唐軍多年征戰的成果必將拱手送人,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卻勞而無功。
二是在這種唐軍看似處於絕地的情況下,百濟遊擊隊必將以為唐軍要撤離回國,放鬆警惕,這個時候反其道而行之,發動逆襲,攻其不備,定能取得較大的戰果,打破現在的不利態勢。
三是如果撤回新羅,就要看新羅的臉色,能不能順利回國很難說。
第四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劉老爺子根據自己多年從政的經驗,認為遊擊隊長鬼室福信肯定要和扶余豐璋發生矛盾。百濟遊擊隊是鬼室福信一手創建的,他絕不甘心拱手交出權力。
劉仁軌的意見得到了唐朝百濟留守部隊最高領導人劉仁願的支援。於是,他們做出看似瘋狂的決定,留了下來。劉仁願一邊派人報告最高領導唐高宗,一邊開始做絕地反擊戰的部署。
劉老爺子果然是個人精。後來的事態發展確如他所預料。他敏銳的目光穿透了歷史的迷霧,準確地把握了事件發展的軌跡。
662年7月,唐軍主動出擊。
唐軍的絕地反擊大大出乎遊擊隊長鬼室福信的意料,遊擊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連敗數仗,丟掉好幾個城,損失數萬人,連重要城市真硯城都被唐軍攻陷。
真硯城是戰略重鎮,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緊緊扼住了新羅向唐軍的運糧通道。真硯城的攻取,劉仁軌老爺子居功至偉,是他冒險率領唐新聯合軍從百濟遊擊隊意想不到的險峻處攻入城中,鎖定了最後的勝局。
這下,百濟遊擊隊對唐軍的包圍事實上已被打破,新羅給唐軍運糧的通道恢復了,戰略形勢開始向對唐軍有利的方向轉變。
打了敗仗,大家心情都不好,都想罵人。所以,鬼室福信和扶余豐璋的矛盾加劇了。他們互相指責,關係越來越僵,最後,都動了殺機。
遊擊隊長假裝生病,準備等扶余豐璋提著營養品來探望的時候,隨便把什麼東西往地下一扔,埋伏的刀斧手四起,把形象代言人的腦袋咔嚓掉。
計劃很好。可是,扶余豐璋不是傻子,他早有準備,他早就想除掉這個遊擊隊長,自己好當真正的一把手。於是,他將計就計,你埋伏二百刀斧手,我就帶五百,總之比鬼室福信的人多,一下子就把裝病的遊擊隊長和其班子成員幹掉了。
形象代言人苦盡甘來,終於當了一把手。
可一把手不是那麼好當的。遊擊隊是鬼室福信一手創建的,個人威信很高,根基也很深。扶余豐璋畢竟離開百濟幾十年,在國內沒有什麼根基,軍心頓時不穩,不滿情緒瀰漫在遊擊隊員中間。
扶余豐璋一看不好,趕緊向日本求助。
日本方面態度積極,很快又派出援軍趕赴百濟,挽救日益惡化的局勢。這批日本軍是中大兄皇子派出的第三批國際救援部隊,總計二萬七千人,由毛野稚子率領,于663年3月到達北韓半島。
不過,他們的目的地不是百濟,而是新羅。
這只日軍放開正面的唐軍不打,轉向猛攻新羅,成功地開闢了第二戰場,希望牽制百濟的唐軍。日本軍進展順利,連下沙鼻歧、奴江兩城,取得了一定的戰果。這下,扶余豐璋信心暴漲,立馬開始組織反攻。
應該說,中大兄皇子還是有一定的戰略修養。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孫子兵法》是不是流傳到了日本,他採用的居然是圍魏救趙的戰法。小夥子,有前途。
但是,玩《孫子兵法》要看人。
劉仁軌老爺子可是《孫子兵法》都翻爛了好幾本的人。他根本不為所動,你打新羅,你慢打,我不急,小心閃了腰。
這個時候,唐高宗派孫仁師率領的七千唐軍也及時從海路趕到百濟熊津與劉仁軌會合。同時,新羅王金法敏率領新羅軍也趕了過來。一時間,軍心大振,士氣如虹。
手中的槍多了,腰桿子也更硬了,劉仁軌決定直搗黃龍,徑直攻擊周留城。
雄赳赳,氣昂昂,邁向白村江。
整個戰役部署如下:劉仁願、孫仁師以及新羅王金法敏率軍從陸路進攻;劉仁軌、杜爽則率領唐朝水師和新羅水軍一部由熊津江入白江口,從水上進攻。
8月中旬,唐新聯軍的總攻開始。周留城週邊據點迅速被拔除,唐新聯軍迫近周留城。
周留城作為大本營,對於百濟和日本至關重要,不可不救。
日本緊急派廬原君臣率萬餘士兵渡海來援。百濟遊擊隊和陸上的日軍也迅速向周留城附近集結。
663年八月二十七日,雙方大軍在白村江口遭遇,隨即爆發激戰。新羅鐵騎一馬當先,發動迅猛突擊,打亂了日本和百濟聯軍的陣腳。唐軍陸軍主力隨後掩殺,勢不可擋。在一波又一波的強力攻勢下,日本和百濟聯軍很快就全面崩潰,死傷遍野。
陸戰過後,接著就是水戰。
這是場硬碰硬的戰鬥。從雙方的實力來看,唐軍水師約7000余人,戰船170艘;日本水軍萬餘人,戰船1000多艘。
單從數量上來說,日本水軍遠勝唐朝水師,1000艘對170艘,差距懸殊。
可是,打仗不僅僅看的是數量,還要看品質。
剛開始,劉仁軌看到密密麻麻像蝗蟲一樣的日本水軍船隊還是嚇了一跳。於是,採取比較保守的密集防守戰術靜等日軍來攻。
日本水軍看唐軍船少,以為是軟柿子,都衝上來搶著捏。誰知道一使勁,發覺很受傷,才知道捏在手中的原來是個刺猬。
日軍三次進攻均被打退,受挫而回。但是,他們很不服氣,認為這是自身實力沒有充分發揮的結果。於是準備第二天水戰時,採取“豬突”戰法,全軍突擊,不講陣型,不講組織,一窩蜂地衝上來亂打,以擊破唐軍的密集防守陣型。
不過,我們的劉老爺子經過第一天的作戰,已經摸清了日本水軍的虛實。
日本水軍船是非常多,可全都是裝幾十來個人的小船。唐朝水師船雖然少,只有170艘,可那全都是大船。唐軍的船都是渡海而來,沒有小船,基本上都是五牙樓船、鬥艦這樣的中型、大型船隻。制式裝備,如橫刀、弓弩均是當時世界上一流的武器。唐橫刀還是之後日本刀的模倣對象,這種仿製刀被稱為唐樣大刀。此外,唐軍中配備大量火箭、火油,能夠很方便地殺人放火,燒船燒人,實乃海戰利器。
在水戰方面,日本水軍主要作戰方式還停留在單純依靠接舷戰的水準,就是靠近的時候,登上敵船拿刀亂砍,靠肉搏戰決勝負。其遠程攻擊能力很弱,所用弓箭多用竹制,品質較差,殺傷力有限。而且,水軍船隻都是小船,就算能夠接近唐軍戰船,船舷的高度差太大,跳不過去。要上去,只有搭人梯或者用繩鉤,這個難度實在是很大,因為唐軍可不會讓你隨便爬。
對於次日的作戰,劉老爺子胸有成竹,早已想好了戰法,就等日本水軍來送死。
第二天,日本水軍全軍出動,無組織、無紀律,一窩蜂地往上衝,海面上密密麻麻地都是船,船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哇哇怪叫的日本兵。
劉仁軌採取的仍是防守陣型,不過與頭一天相比有了些變化。此陣型中軍靠後,兩翼前伸,呈半月形。這實際上是一個繩套,就等日本水軍把腦袋乖乖伸進來。
日本水軍兇猛前突,唐軍兩翼則分別向其左右運動,任其衝向中軍。待日本水軍攻到唐軍中軍之時,才發覺已陷入唐軍水師的包圍之中。
唐軍戰船左右夾船繞戰,勇不可當。遠一點的,車弩、砲車鋪天蓋地地招呼;近一點的,弓弩、火箭密集攢射;靠近了的,拍竿、火油更是讓日本水軍絕望。
日本水軍的小船很無奈,面對唐軍龐然大物一般的大船基本上無計可施。日本水兵也很鬱悶,距離遠了,主要工作是挨打,距離近了,主要工作是跳腳。而且跳又跳不上去,自己的玩具弓又射不死幾個人,好不容易用繩鉤辛辛苦苦爬上去,還被人用槍捅、用刀砍,一個個只能幹著急。
對於唐軍來說,戰鬥比較輕鬆,基本上就是打移動靶。唐軍從週邊逐漸擠壓日本水師,日本的戰船數量太多,頓時擠做一團,動彈不得,由移動靶變成了固定靶。
日本水軍傷亡慘重,敗局已定。
扶余豐璋腦瓜子比較靈活,一直待在輜重船上,在精神上鼓勵日本水軍。看見情況不妙,趕忙換乘輕便小船,一溜煙跑了個沒影,最後跑到了高句麗。
此役,唐軍大勝,日本四百餘艘戰船被燒燬,日本水軍基本被全殲。
白村江之戰過後,周留守軍見大勢已去,只好舉了白旗,全體向唐軍繳械投降。殘余的日本軍除了一部投降外,其餘的則是屁滾尿流地逃回了日本。
百濟宣告正式滅亡。日本勢力從此絕跡北韓半島達千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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