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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年11月21日至25日,旅順,風雪交加,寒意刺骨,屍骨纍纍,烈焰沖天。兩萬多手無寸鐵的中國軍民被狂暴的日軍無情殺戮,殷紅的鮮血、淒厲的哀號……當清軍的龍旗被戰火與刺刀燒割得支離破碎時,1894年旅順的陰霾天空見證了這樣一段曠世慘劇——
準備守三年的清軍一觸即潰
中國近代史的屈辱佈滿令人百思難解的疑團。如果說,打開中國門戶的《南京條約》的簽訂是由外敵的“船堅炮利”所致,那麼情境切換至1894年的中日甲午戰爭,形勢卻不可同日而語了。
當時,清朝的海軍配備雄居亞洲之冠。清廷不惜重金、由德國定購的定遠、鎮遠兩艘鐵甲艦曾出訪日本,威力之強大令日本朝野震驚!其時清軍一等陸軍的武器裝備即便與歐美強國比,也不相上下。甲午戰爭時,資源匱乏、財力貧弱的日本僅給每名士兵配備8發子彈,而清軍士兵的炮彈、子彈在倉庫裏卻堆積如山。歷經洋務運動,倡導“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清朝從國外進口大量的連珠炮、滑膛槍等先進武器,日軍繳獲這些戰利品時每每自愧不如。有記載稱,日軍進攻中國難以為繼時,竟是用戰獲的清軍武器彈藥才軍威重振的。僅在清軍輕易棄守的大連灣一地,日軍就繳獲清軍遺棄的大、小火炮120門,炮彈246萬發!探尋甲午戰爭中國慘敗的內因,一度甚囂塵上的“武器代差論”似難以立足。
清廷費時十六年、耗資千萬經營的旅順港,當時被稱為“遠東第一軍港”。港口周圍部署有20多座炮臺, 150多門火炮。北洋大臣李鴻章戰前揚言:“有充足的彈藥、軍糧,有優良的火炮和北洋海軍的聲援,旅順口可以堅守三年!”可笑的是,擁有優勢裝備、佔據地利之便的上萬清軍只抵抗了一日即作鳥獸散,滑天下之大稽。
駐守旅順的清軍總兵力為14700人,然而,清軍兵力雖厚、武器雖精,但諸軍互不聯絡,均無固守之心。尤為嚴重的是“群龍無首”,八位統領不相隸屬,各行其是。雖然臨戰前公推薑桂題為總統領,但此人行伍出身,戰守無策,一味告援,清軍各部相互觀望坐視,幾乎是一盤散沙。
甲午戰前,日本近代海軍名將東鄉平八郎曾登臨清軍旗艦——定遠艦觀摩,發現清軍官兵將洗過的內褲晾曬在炮管上,下艦後即斷言:“清軍雖武器精良,但人員素質、軍隊戰力將不堪一擊!”
清軍內部互相掣肘,反觀日軍則眾志成城,官兵上下令行禁止。日軍指揮部將攻佔旅順視為“擔保東洋和平的關鍵”,認為只要佔領了旅順,再配備一支艦隊,渤海便成了鎖口之囊。
不僅能置中國于死地,還能控制整個東北亞戰局的發展。
下一步,就可以把戰火燒向直隸平原,燒向大清國的國都北京。
為了打好這決定國運的關鍵一仗,日軍進行了週密的部署。佔領大連、金州一帶後讓部隊休整10天。日軍第一師團長山地元治精心挑選出1500名敢死隊,準備與清軍做決死較量。中日激戰一觸即發,而當政的慈禧太后卻沉迷于自己的萬壽慶典,挪用海軍軍費擴建頤和園。前線告急文書如雪片飛來,李鴻章心急如焚,而慈禧太后則視軍國大事為兒戲,並警告朝廷官員勿攪雅興,“誰讓我不愉快,我就讓誰不高興!”
1894年11月20日,日軍司令大山岩在旅順李家屯西北的高地上召開各級將校會議,決定21日淩晨2時開始總攻擊。 11月21日晨6時40分,日軍逼近各炮臺,上午8時就迅速攻下來椅子山的三個炮臺。至晚上,旅順半島20多個炮臺,一天內全部被日軍佔領,清軍戰死約 2000余人。李鴻章經營旅順16年,耗資數千萬,船塢、炮臺、軍儲的實力為北洋軍之首,卻不能守一天,最後僅抓了幾個“替罪羊”交刑部治罪草草了事。
一目擊戰況的美國記者感嘆道:“旅順軍港若換做美國士兵堅守,日軍若不死傷萬人、攻擊數月,休想踏進旅順半步!” 10年後,在仍于旅順爆發的日俄旅順要塞攻堅戰中,日軍攻擊近半年,死傷6萬將士才艱難地攻下俄軍固守的旅順要塞。旅順203高地的山坡上,日軍陳屍近萬具。而在中日甲午旅順之戰中,日軍的損失僅為微不足道的280人……東鄉平八郎對清軍低劣戰力的預判得以驗證。
狂殺四天三夜慘絕人寰
攻佔旅順後,日軍進行了滅絕人性的4天3夜大屠殺。短短4天就殺害了城內外百姓兩萬餘人,只有埋屍(頭纏白條:此人不殺)的36人倖免于難。後經考證,通過各種途徑生還者大約800余人。
英國人艾倫在他的《龍旗翻捲之下》中寫道:“日本兵追逐逃難的百姓,用槍桿和刺刀對付所有的人;對跌倒的人更是兇狠地亂刺。在街上行走,腳下到處可踩著死屍。”“天黑了,屠殺還在繼續進行著。槍聲、呼喊聲、尖叫聲和呻吟聲,到處回蕩。街道上呈現出一幅可怕的景象:地上浸透了血水,遍地躺臥著肢體殘缺的屍體;有些小衚同,簡直被死屍堵住了。死者大都是城裏人。”“日軍用刺刀穿透婦女的胸膛,將不滿兩歲的幼兒串起來,故意地舉向高空,讓人觀看。”
在進行瘋狂大屠殺的同時,日軍對中國婦女進行了滅絕人性的淫暴,不管是白髮老嫗,還是孕婦,或者是十幾歲的少女,日軍都不放過,許多婦女被施暴後又遭殺害,其殘暴狂虐程度前所未聞。許多耳聞目睹日軍獸行的中外人士,無不切齒痛恨,稱其為“獸類集團”。
日本人木森在《旅順大屠殺》一書中對此有詳細的揭露: 11月22日晚9時, 5名日軍闖進家住四十八間房的張秀蘭家。當時其丈夫外出做生意沒回來,張秀蘭抱著一個兩歲的小孩,守著62歲的婆婆和兩個小女兒在家,兩個小女兒鄭玉芬、鄭玉花只有十二三歲。日軍闖進來後,先將兩歲的孩子奪過來投進水缸裏溺死,然後一名日軍將張秀蘭摁到了炕上急欲強姦。此時張秀蘭正趕上月經期,日兵強姦未成,隨手將刺刀插進她的陰道裏,張秀蘭慘叫一聲昏死過去,日本兵又抽出軍刀一下子將她的頭砍下來。兩個小姑娘嚇得藏在祖母身後直哭,兩名日本兵立即撲上去,老婆婆上前阻擋,日本兵不由分說,又一刀刺死了老太婆。然後將兩個小姑娘輪姦達一個小時之久,發泄完獸欲後,又亂刀將兩個小姑娘砍死。
日軍的野蠻暴行,連佛道中人都未能倖免。旅順天后宮的眾道徒在70多歲的元君道長的帶領下,于太虛殿內做大道場,為與日軍作戰時陣亡的清軍將士超度亡靈。
一群日軍士兵破門而入,日軍軍官從刀鞘裏抽出戰刀,刀尖抵著元君道長的咽喉,要他立即改為日軍陣亡的將士做道場,否則的話,就將這裡的道徒一個一個地全部殺光!日軍見元君道長閉目垂首,不再說話。兩名日軍士兵將一道徒架到元君道長跟前,日軍軍官舉刀迎面劈下來,從肩到腰劈成了兩半,一股鮮血直撲撲地濺了元君道長一身。但是元君道長坐在那裏紋絲不動,依然閉目垂首。
惱羞成怒的日軍軍官讓士兵們將四個道徒的手掌用大鐵釘穿透釘在大殿內的4根圓柱上,然後扒下他們的褲子,讓士兵們排成一行比賽射擊,看誰能打中這些道徒的生殖器。一時間,大殿裏血肉橫飛,槍聲、日軍士兵們的狂笑聲和道徒們的慘叫聲響成一片。
日軍軍官再一次厲聲地逼問元君道長,肯不肯為日軍的陣亡將士做道場,元君道長依然不為所動。日軍軍官氣得暴跳如雷,指揮士兵們抱來一捆捆乾草,密密麻麻堆放在元君道長的四週,點起火來。乾草立即燃起烈焰,元君道長直到全身都燒成了一團火球,也一直不動,巍然挺坐在大火中。
日軍還把金光教主鮑世昌等信徒全部殺死。大屠殺進行時,金光教主鮑世昌同信徒們跪在佛堂前,捧經吟誦,祈禱佛祖保祐。日軍破門而入,見經卷有“戒殺”兩字,愈觸其兇殺之氣,日軍將鮑世昌及十幾名信徒趕到白玉山南麓,一陣槍彈將佛門弟子全部打死!
參與殺戮的不僅有日軍官兵,連挑夫、廚師、甚至國會議員、隨軍記者均操刀上陣。一日本記者回國後恬不知恥地聲稱:“我只是殺人,沒像其他人那樣搶劫!”
戰後,日軍將從旅順劫掠的戰利品送回國內拍賣,許多商家紛紛推出冠以“戰利品”字樣的新貨色,其中有一款“帝國全勝”戰利品肥皂,“造型是支那人的頭顱”,意在“磨滅支那人”,其銷售廣告甚至使用了如同旅順屠殺一樣的圖案,充滿著喋血的暴戾氣息。
日軍官兵對自己的兇殘殺戮不僅未有絲毫愧疚之心,反而滿心快感。一士兵在日記中描述說:“剛開始殺人的時候我有點害怕,但殺過第一個人後就好了,一刀下去,敵人的腦袋飛出幾尺,鮮血直噴出來!而且越殺花樣越多,動作越乾淨利索,我的總結是,殺人不在技巧而在膽量!”殺到最後無人可殺,殺上癮的日軍連被指定埋屍的中國百姓都順手殺掉!
參與大屠殺的日本兵小野次郎,入伍前是一名中學生。多年後,他承認了自己和同伴的全部罪行。他在記述中說:“很多年過去後,那些屈死人的鬼魂還像惡魔一樣纏著我,我恐怕一輩子也趕不走他們了。”小野回憶說,當時他的上司將一把刀丟給他,對他說,如果你有種就去把那個老太婆殺掉!上司的侮辱激起了小野的獸性,當小野把刀插在老太婆的胸膛時,一股鮮血直噴到他的臉上。小野反而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快感,作為人的同情和良知隨之泯滅。
四天之內,小野連續燒殺搶掠,從白髮蒼蒼的老人,到嗷嗷待哺的嬰兒,一個也不放過,甚至還讓隨軍記者拍攝自己殺人的照片。因殺人有功,他很快被晉陞為上士並可以指揮一個班的人,小野變得越發瘋狂。
11月25日,當小野的部下剖開一個孕婦的肚子時,小野終於徹底失去了人性,他把屠刀揮向了他的部下。隨後,日本兵把他打暈綁起來。等他再醒來時,已經被送到了廣島的一家精神病醫院。他在這裡住了五年,在他以後的生活裏,他不能看見孕婦,甚至不能看到饅頭被掰開,這一切都源於那四天滅絕人性的屠殺。
美國《紐約世界》記者克裏曼對日軍在旅順屠殺平民的殘暴行為十分震驚,他連續幾天目睹了日軍的屠殺暴行:“我經過各街,到處見屍體均殘毀如野獸所嚙。被殺之店舖生意人,堆積疊在道旁,眼中之淚,傷痕之血,都已冰結成塊。甚至有知靈性之犬狗,見主人屍首之僵硬,不禁悲鳴于側,其慘可知矣……”
日軍焚屍滅跡瞞天過海
日軍在旅順的大屠殺,震驚世界,一時,有關日本是“文明國家”的聲調急劇衰退。
面對西方輿論的不利影響,日本政府首先將屠殺行為解釋成“對中國軍隊殘忍行為的正常反應”。西方報刊開始連篇累牘地報道說,日軍在攻佔旅順時,發現此前被清軍俘虜的日本士兵都被殺害並遭到肢解。被日本政府收買的美國自由撰稿人卡蓬特為其辯護道:“即使軍紀嚴明的美國軍隊,在同樣的情況下,會與日軍有區別嗎?”類似論調認為,旅順大屠殺只是一次過激的以血還血的報復而已,“以為日本人回復到野蠻狀態的說法是荒謬可笑的!”
據戰後資料曝光,日軍指揮官戰前就下發了“不留活口”的密令,“我們養活不了那麼多俘虜,既要給他們治傷,又要供吃供喝,這是我軍所無力承受的!”日軍司令大山岩指令道。
一邊重金賄賂希求美化,一邊竭力封殺真實聲音,像克裏曼這樣進行真實報道的記者,均遭日本政府的孤立冷對,甚至人身安全都受到威脅。
與此同時,日本還大耍兩面派手段,對國際紅十字會的救援一律回拒,假稱“已將受傷人員送入我軍野戰醫院療養,紅十字會所送物資我軍代為轉交。”
在此後進行的威海衛戰役後,日本的戰地紅十字會主動為受傷的清軍提供醫療服務,釋放了所有俘虜,並准予中國軍艦“康濟”號在高級軍官們護送下,載運戰敗自殺的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的靈柩離開。
所有這些舉措,都在西方記者和軍事觀察員的眾目睽睽下進行,並通過公開的報道和秘密的情報渠道向全世界傳播,大大扭轉了旅順大屠殺造成的惡劣印象。英國法學泰斗胡蘭德就盛讚這是“日本作為成熟的文明國家的標誌性事件”。但事實上,這支所謂“文明之師”中的很多成員,正是參與旅順大屠殺的同一批人。而當時的清政府卻壓制國內報刊發行,嚴格限制國內輿論宣傳,反讓日本搶佔話語權,將屠殺暴行由黑抹白。日本教科書對旅順屠殺只字不提,很多年後,一日本作家來大連旅遊,發現一本翔實記載旅順大屠殺的圖書,看罷駭然,回國後經艱苦調查,終出書立說,將當年的歷史真相告知同樣被當局欺騙的日本國民。
為遮掩和毀滅屠殺罪證,從1894年11月下旬到翌年的1月中旬,日軍先是對旅順市街的被害者屍體進行了清理和草草掩埋,繼而焚屍滅證。日軍及其殖民機構將從市街裏和水師營等處抓來的中國人編成三組抬屍隊,分別把屍體抬到三個地方焚燒。第一處為現今萬忠墓的溝下,這裡焚燒的屍體最多;第二處為修建船塢時的舊窯處,現今為順山街溝裏;第三處是黃金山東麓,這就是由於日軍在旅順大屠殺形成的第一批萬人坑。
焚屍的材料用的是煤炭和木船的船板與木塊,並配有煤油。焚燒過程中,日軍用鐵條、鐵管做成支架,將死者屍體支起來,以使其充分燃燒。骨灰集中在三口大棺材內,叢葬于現在的萬忠墓處。 “萬忠墓”墳前立一木樁,寫有“清軍將士戰亡之所”的字樣,藉以欺騙世人,掩飾屠殺焚燒包括婦女兒童在內的平民和俘虜的罪行。日軍侵華後,曾幾度欲平毀、拆遷萬忠墓,遭到中國民眾的強烈抵制。
萬忠墓後經發掘清理,重新安葬,揭開了很多鮮為人知的內容。遺骨中既有成年人,也有少年、兒童。墓中有一塊骨片厚僅1毫米,經著名考古學家孫守道先生鑒定,證明是幼兒頭骨。出土的玉石手鐲、玻璃料手鐲、玻璃料串珠、玉石裝飾品等,顯然都是婦女、兒童佩戴的飾物。這些鐵的事實戳穿了所謂被殺害者為“清國陣亡將士”的謊言,旅順萬忠墓中國死難同胞的遺骨和遺物,是日本侵略軍野蠻屠殺旅順人民的歷史見證!
今天,當我們重閱那些淌血的文字記載,仍不免心驚肉跳,戰栗不已。這究竟是一場蓄意的空前謀殺,還是一個民族壓抑許久的集體無意識犯罪?在血色斑駁的旅順屠殺遺跡前,我們又如何索解一個擁有“菊花與軍刀”二元人格的海島國民的複雜人性圖譜?忘記歷史就是背叛,塵封的歷史同樣能指引未來,回首那個不堪回首的悽慘歲月,讓懺悔者懺悔,讓反思者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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