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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從 紅磡春妹 抄錄, 發表於 [size=1.41]2014年
乾隆年間,秦淮河上出了一位名噪一時的美妓。此女名喚婉玉,年方雙十,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才色俱佳,引得各地狂蜂浪蝶紛至遝來。
就連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時有王公貴族慕名而來。但婉玉不是來客必陪,她有一嗜好–喜歡收藏各種玉雕小物,對上古遺傳下來的古玉物件更是情有獨鍾。客人要想求得一夜情緣,必先贈上一兩件珍奇玉雕方可遂願。
婉玉十六歲踏入風塵,到現在已有四年。這四年來她南下北上地到過不少地方,為她神魂顛倒的富商高官自然不在少數,婉玉由此也蒐羅了不少玉雕物件,其中不乏稀世珍品,但她似乎都不滿意。
這日午後,婉玉正在後房拂琴自娛,有老鴇差丫環請她去見客。婉玉停止拂琴問明丫環,得知來客自稱帶有她所好之物,她這才起身略為裝扮,隨丫環下樓。來到前廳,只見那客人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看穿著打扮應是個儒商。那人見了婉玉,忙從袖中拿出一枚玉兔奉上。婉玉蹙眉一笑,接過玉兔,一番端詳之後,面露不屑之色:「客官這枚玉兔雕功倒是精細,只是這玉不是老玉,而是新玉。我要是沒看錯,此物面世不過區區十數年。看客官氣質不凡,豈能不知玉器傳世百年以下為新玉,百年以上才稱老玉?」
那客人見婉玉見多識廣才情過人,一上手就看出了此玉的粗劣處,不由暗自欽佩,面色一紅,尷尬地告辭而去。
三日後,那客人竟在身著便裝的地方要員的簇擁下再次來到「怡香樓「,有人告訴老鴇:此人是當朝大官,現今的刑部尚書朱大人。
朱尚書早已聽說婉玉的美名,這次借來南京巡視之機正好前來拜訪。前日,他是專門拿了一塊仿古玉件,來試探婉玉是否徒有虛名的,哪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老鴇不敢怠慢,小跑著親自喚來了婉玉。婉玉禮貌見過朱尚書,態度依然不冷不熱。朱尚書也不氣惱,呵呵笑問婉玉可否先到她房間說話。婉玉不忍在眾人面前駁了他的面子,便引著朱尚書到了她的房間。
進了房間,朱尚書坐下,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拿出了一件玉雕放在了桌上,說道: 「還請婉玉姑娘鑑賞我這件古玉,若姑娘喜愛,只管拿去。」
婉玉一瞥那玉雕,不由呆住。此物為一玉龜,大小似一馬蹄。遍體晶瑩透亮,柔若凝脂,體內幾道血絲,隱隱泛著紅光。婉玉將它小心地放在手中,邊細看邊撫摸,那玉龜背部正中有一微凹之處,大小正似一犬爪。
婉玉面色複雜,她將玉龜放回桌上說:「大人,您又錯了,這豈止是一枚古玉?它應該叫邃古玉,傳世已有上千年。邃古玉是土葬之玉,人歸天后用玉陪葬,殮短者為邃,殮久者為邃古。玉器伴著主人,隨著屍身的腐化,常年浸泡在血水中,玉器吸盡了人體的精華,伴著屍身慢慢養性,越久越是有靈氣。邃古玉多藏於高級棺木內,屍身養玉,玉養屍身,在漫長的屍身養護下,邃古玉出土後常有隱隱血絲,並在玉體內慢慢遊動,這種邃古玉又稱血絲玉,是世間少有的稀世之物。」
一番話說完,為驗證其說,婉玉又命丫環端來一盆清水將血絲玉龜放於其中,滿盆清水霎時變得鮮紅,猶如早起的朝霞;那龜昂首擺尾四爪欲動,活靈活現栩栩如生。拿出玉龜後,水中的紅光又立即不見了。
朱尚書呆坐桌旁,聽得不斷頷首,越發對婉玉的才識高看一眼,他驚嘆道:「姑娘果然貌美才佳,我只知這玉龜很珍貴,故而求姑娘到屋內鑑賞,以躲避外人目光,卻沒想它在姑娘嘴裡竟有這許多說道。既然如此,你可要小心收藏。」
婉玉謝過朱尚書,將玉龜放置妥當,吩咐門外侍立的丫環去告訴老鴇,今夜專陪尚書大人。朱尚書大喜過望,終於遂了心願。
次日晨,朱尚書在婉玉的伺候下穿戴整齊,梳洗完畢,愜意地在房中等待丫環送來早餐,他想用完早餐再離去。
婉玉坐在一旁,柔聲細語地陪他說話,她漫不經意地問道:「昨日那玉龜,大人是從何處所得呢?」
朱尚書正想炫耀手中權勢,傲然答道:「那是一年前一個小吏送我的。」
婉玉掩嘴輕聲一笑,說道:「想您那下屬也是糊塗之人,哪有送禮不送完整的東西呢?」
朱尚書一陣疑惑,婉玉解釋道: 「那玉龜原是兩個,一大一小。
大龜為龜母,小龜趴伏於大龜背上,為龜子。龜,原就寓意延壽千年,又馱一子龜,更含了子嗣興旺,後繼有人之意。你那下屬只送大龜不送小龜,豈不是糊塗之人。大人若不信,可撫摸大龜背部,有一微凹之處,正是馱負小龜的地方。」說完,取出玉龜讓朱尚書驗證,果如其言。
朱尚書一陣難堪,為挽回顏面,他忙許諾:「這事兒好辦,待我回去,定找那小吏要來小龜,改日再見姑娘時送上就是了。
婉玉一臉歡喜,感激道:「那就多謝大人了。」
朱尚書回到京城,心裡仍唸著婉玉的美色,他想起送上小龜一事,忙喚來了那送大龜的小吏,讓他去尋小龜。小吏一聽卻做了難,那隻大龜是在京城裡的「藏寶閣」花大價錢買的,買時並不知還有小龜一說。朱尚書見小吏並無小龜,想到在婉玉那誇下的海口沒法應付,不由沉下了臉。小吏怕朱尚書動怒,連忙答應再到那家店去尋。
出了尚書府,小吏徑直進了「藏寶閣」,向掌櫃的說明來意。掌櫃的很吃驚,他也不知道還有個小龜。見他手裡沒有小龜,小吏急得大汗直冒,他央求掌櫃的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弄到小龜,並許諾重金求購,當下就拿出了千兩銀票做定金。掌櫃的看見銀票,點頭說:「這大龜原是我在豫南信陽州的一戶人家求來的,待我再到那戶人家中尋一尋。」
小吏大喜,約他兩個月後交貨,隨後去給朱尚書回話了。朱尚書也很高興,趕忙寫了封書信給婉玉,信中誇耀了一番自己的權勢,稱兩月後就可得小龜,請姑娘安心。
兩個月轉眼即到,但「藏寶閣」的掌櫃卻蹤跡全無,朱尚書幾次催問,小吏均無法答覆。
這日,朱尚書正在府上品茶,那小吏卻急匆匆拜見,稱打探到 「藏寶閣」掌櫃的消息,小吏說那掌櫃已於數日前在信陽州被官兵抓獲,判了斬首,聽說他曾是個江洋大盜。朱尚書一驚,忙去了刑部衙門,翻看各州府呈上來的死刑的卷宗,果然在信陽州的呈文中找到了「藏寶閣」掌櫃的案子。
原來,「藏寶閣」的掌櫃正是十數年前名揚天下的飛天大盜胡作非。事情蹊蹺,兩個多月前,河南信陽州知府接到一封奇怪的密信。信中說,十幾年前曾在信陽州作案的飛天大盜胡作非,近日將重出江湖,到顧家大院做案,請知府大人伏兵擒拿。
知府將信將疑,十幾年前胡作非已光顧過一次顧家大院,那次不光盜走了顧家一塊祖傳數代的血絲玉龜,還因為惡行暴露,殺了顧家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現在顧家大院早已敗落,只有一個風燭殘年的老管家守著院子,胡作非又來這做什麼呢?
但知府寧願信其有不願信其無,派了手下在顧家設埋伏。守了十幾天后,一個夜晚,胡作非果然越牆而進,正當他在顧家逼迫老管家交出什麼小玉龜的時候,眾捕快一擁而上將其擒獲。胡作非對十數年前所犯罪行供認不諱。當年,胡作非殺了顧家幾十條人命後自知罪責難逃,便金盆洗手,拿出偷盜所的寶物在京城開了家古玩店,這麼多年過去了,竟沒有人將他認出。若不是此次高人暗中相助將他捕獲,怕他還不知要逍遙到何時呢。
朱尚書看完案情呈報,心中已明白幾分。他快馬送信一封給信陽州知府,問詢當年顧家可還有後人存世。數日後回信來報,稱當年顧家確有一幼女因在親戚家而避免遇難,但後來不知她行蹤。此女名喚婉玉。
朱尚書心中一驚終於明白了,婉玉為了尋出兇手,不惜賤落風塵,她以嗜好玉玩為名,收羅天下玉品,目的就是想要再見玉龜。當年,胡作非在打鬥中遺落了小龜。婉玉便以此為餌,借助購買玉龜之人的權勢和財力,追尋小龜的下落。如此順藤摸瓜,定會牽出隱匿於暗處的胡作非。胡作非在錢財的驅使下定會鋌而走險再上顧家尋搶小龜。於是,她寫匿名信給信陽州知府,讓他佈兵甕中捉之。
想到這裡,朱尚書一聲長嘆。後來他又去尋婉玉,卻聽說婉玉已為自己贖身,遁入了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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